涿北旱情缓解,水利初成,万民归心。摄政王林臻携女帝慕容嫣班师回朝。京畿百姓夹道欢迎,山呼海啸,皆感念帝后恩德。
然而,金殿之上,却并非一片祥和。
大朝会。九凤金殿,百官肃立。
凤椅之上,慕容嫣并未端坐,而是慵懒地倚靠在宽大的凤椅之中,身上所穿,并非繁复朝服,赫然仍是那身极致华丽、与她形影不离的黑金色百鸟朝凤睡裙。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得睡裙的玄黑底色愈发深邃如子夜,吸吮着光芒,却又自内里折射出幽蓝与暗紫的帝王微光,神秘而高贵,与金殿的辉煌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对比。
睡裙之上,那只以无数珍稀金银彩线绣就的擎天巨凤展翅欲飞,赤金灼灼如熔炉之火,玫金娇艳如泣血之霞,银白皎洁如九天寒月,紫金贵气如至尊祥瑞,凤眸宝石折射出冰冷锐利的光芒,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宽大无比的喇叭袖铺陈在凤椅扶手之上,袖口边缘的黑珍珠与乌金流苏纹丝不动,泛着冷冽光泽。
而那长达三丈、与睡裙连为一体、毫无接缝的巨型黑金镶宝拖尾,并未拘束,而是自然地、逶迤地直接拖曳在凤椅之下、铺满了九级玉阶、甚至延伸到了金殿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之上!
华贵到极致的拖尾如同一条在金殿上流淌的墨金色星河,其上密集镶嵌的黑钻、墨玉、深蓝宝、黑欧泊、乌金…在烛火下疯狂地折射着冰冷、璀璨、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其奢华程度,几乎压过了整个金殿的辉煌!
她容颜绝世,神情却带着一丝慵懒的漠然,长睫低垂,仿佛对朝政毫无兴趣,只沉浸在自己华服的世界里。林臻立于丹陛之下,百官之首,面色沉静,并未言语。
朝会按部就班进行,各部禀报事宜,林臻或直接决断,或偶尔侧首,似在聆听凤椅上那位的无声旨意,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
然而,就在朝会即将结束时,一名御史大夫,年过花甲,素以耿直敢谏闻名的老臣,忽然手持玉笏,大步出列,跪倒在丹陛之下,声音洪亮却带着颤抖:
“陛下!臣有本奏!”
凤椅上的慕容嫣眼皮都未抬一下,喇叭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袖口冰凉的珍珠。
林臻微微蹙眉,沉声道:“讲。”
老御史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指向凤椅之上那抹墨金色的华影,声音悲愤:
“臣冒死谏言!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当垂范天下,俭以养德!然则,陛下竟于朝会之上,公然身着…身着如此…如此奢靡无度之睡裙!此裙耗资巨万,穷极工巧,一裙之费,恐抵万民之食!其上珠宝,足以赈济数州饥荒!更遑论这长达三丈之拖尾,迤逦于殿,行动不便,空耗人力,奢华无状,绝非明君所为!”
他声音激昂,回荡在金殿之中:“如今北地旱情虽缓,然民生凋敝,元气未复!陛下岂可于此之时,依旧沉溺奢华,身着此等…此等亡国之服!臣恳请陛下,即刻换下此睡裙,永不再穿!并以俭朴为念,心系黎民!否则,恐寒天下百姓之心,损我大乾国运啊!陛下!”
一番话,掷地有声,殿内瞬间死寂!所有大臣都吓傻了,冷汗涔涔而下,无人敢抬头!
谁都知道这位女帝陛下虽不理政,但极爱此裙,且摄政王林臻对其宠溺无边,这老御史简直是找死!
林臻面色一沉,眼中寒光骤现,正要开口呵斥——
“呵。”
一声极轻、却带着无尽冰冷与嘲讽的轻笑,自凤椅之上传来。
所有人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只见慕容嫣缓缓坐直了身子,一直低垂的眼睫慢慢掀起,露出一双冰冷彻骨、毫无情绪,却仿佛蕴含着无尽风暴的凤眸!
她脸上那慵懒漠然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平静,红唇边却噙着一丝诡异而危险的弧度。
她宽大喇叭袖下的手,轻轻抬起,并未指向那御史,而是极慢、极轻柔地拂过自己睡裙上那只巨凤的赤金羽翼,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珍爱。
整个金殿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了。林臻眉头紧锁,嘴唇微动,却最终并未出声,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慕容嫣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跪着的、脸色已开始发白的老御史身上,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说朕的衣裳…是亡国之服?”
老御史被她那眼神看得浑身发冷,但仗着一身硬骨头,梗着脖子道:“是!陛下!如此奢靡,非明君…”
“奢靡?”慕容嫣打断他,声音微微提高,那丝诡异的笑意加深了,“你说这些?”她喇叭袖一拂,指向拖尾上那些璀璨的宝石,“这些石头?这些金线?”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清脆,却让殿内温度骤降:“在朕眼里,它们不过是些…还算好看的尘土罢了。”
她缓缓站起身,长达三丈的拖尾随之沉重地拖曳过玉阶,发出窸窣的摩擦声,华光流转,步步生辉。她一步步走下凤椅,走向那御史,拖尾在身后迤逦铺开,占据了大片金殿地面。
所有大臣吓得连连后退,冷汗湿透朝服。
林臻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她,袖中双拳微握。
慕容嫣走到那老御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睡裙的玄黑与巨凤的华彩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她微微俯身,宽大喇叭袖几乎要扫到老御史的脸上,声音轻柔得可怕:
“你可知,北地旱魃肆虐,万民绝望之时,是谁身着此裙,亲临焦土?”
“你可知,渠网规划,井位定标,是谁身着此裙,指尖所向,甘泉涌出?”
“你可知,民心惶惶,谣言四起之时,是谁身着此裙,迤逦于地,以一身华光,镇万民之心,定乾坤之序?”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锐利:“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