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都面色巨变。
裴宸原本还在借此机会向赵老爷子求名分,此刻也顾不上这许多,十分默契的与萧稷谢窈等人直接出了门。
“怎么回事?”
萧稷的语气有些急。
司南立刻将刚刚从“闪电”身上取下来的信双手奉上,“请陛下过目。”
萧稷展开信。
裴宸和谢窈赵瑛都在他旁边看着。
谢窈凑在萧稷身边,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看清了情况。
北疆仍在内乱,此刻袭击北境的自然不是北疆的军队,而是未知的疫病。
这些时日,北境病了不少人,且这些人都病的莫名其妙,找不出缘由。
但这些人的外在表现都接近一致,所以卫家人心里产生了怀疑。
在研究之后,在这些患病的人体内发现了不知名的虫子。
此刻北境倒下的士兵已经众多,但卫家几人还没有寻到应对之策。
当然,在察觉这件事有问题之后,卫家人没有也不敢隐瞒,立刻用闪电传信。
因为“病情”延缓的速度太快了!
且一旦病了,不过两三日便能带走一条性命。
萧稷将情况一说,裴宸立刻道:“陛下,刻不容缓,臣即刻便启程赶往北境。”
他原就是悄悄回来的。
如今北境出了这样的情况,他自然不能再停留。
赵瑛立刻道:“我也要去。”
裴宸拧眉,眼里带着几分不赞同。
若是北疆来袭,裴宸都不会这么想,毕竟面对北疆,他有自信。
但如今情况未知,且完全是他不了解,没自信的领域。
他担心护不住是赵瑛。
赵瑛道:“这原本就是我的职责,原本粮草也已经准备就绪,到了启程的时间。”
裴宸道:“既然如此,那就该按原计划启程。”
至于他,自然是提前单独赶往北境。
他想,等赵瑛带着粮草辎重队伍抵达北境,怎么也要半个月后。
这就是留给他的时间。
在此之前,将北境的情况处理好。
赵瑛自然也明白裴宸的意思,立刻看了过去,面上带着不赞同。
但裴宸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是
他意已决。
谢窈没急着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信纸上的“虫子”二字,眼里闪过种种猜疑。
她刚一转头看向萧稷,便在萧稷的眼里看到了同等情绪。
谢窈明白了。
看来……陛下也怀疑此事。
但这件事并不适合此刻说,萧稷定了定心神,很快道:“镇北侯,即刻启程,赶往北境。”
镇北侯裴宸是镇北军的魂,如今这个时候,他得在。
“臣遵旨!”裴宸立刻跪下,抱拳领旨。
萧稷又看向赵瑛,道:“赵大人还需再等半日,除开原本的辎重与粮草之外,还需再额外筹备药材,一并护送前往北境。”
北境自然也有药。
但北境战事频发,药材是高消耗品,虽一直在送,但存储量也着实不多。
裴宸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
赵瑛虽有些不甘愿,但也不能忤逆萧稷的安排,只能点头应下,“是,陛下。”
裴宸立刻便准备离开。
萧稷道:“裴宸,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裴宸转头,对几人笑了下,眼神最后落在赵瑛身上,“我会的,放心。”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赵家,直接策马朝城门方向而去。
“瑛姐姐……”谢窈还有点担心,可刚开了个头,赵瑛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道:“我都明白。”
她不会意气用事。
虽然赵瑛现在很着急,但她还是陪着赵老爷子用了饭之后,才去安排接下来的事。
谢窈和萧稷也离开赵家,准备回宫。
马车上,谢窈看向萧稷,萧稷看向谢窈,最后还是谢窈道:“陛下也怀疑?”
“嗯。”不必说明白,两人便清楚,两人想的都是一样的。
“我立刻让司南传信。”谢窈道:“就算此事与善善的寨子无关,善善也说不定会有办法。”
萧稷也这样想。
“这消息只怕不好传进去。”萧稷道:“让司南传令,不管用什么办法,消息都务必送到。”
“好。”谢窈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司南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去蜀地,与此同时,京城赵瑛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
她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两个人忙。
一边要为准备工作亲力亲为,一边想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多陪陪赵老爷子。
次日。
一切准备就绪,赵瑛准备率领后勤队奔赴北境。
谢窈一早便亲自带着人到了城门。
她带来的是准备好的大夫,除开几名太医之外,还有从前司北从各处搜罗来的大夫。
虽然治好萧稷之后有不少人都选择了离开,但都留了联络方式,一封信过去将就近的人叫来几个。
“瑛姐姐。”
谢窈拉着赵瑛的手道:“一路顺风。”
赵瑛展颜,“放心。”
赵瑛没有犹豫,很快带着队伍掉头,朝着北境方向驰骋离去。
与此同时。
蜀地,善善所在的寨子。
司北已经被关了五天。
从他嫁给善善那天开始,就连门都出不了,整日被关在阁楼上。
文杉姑姑亲自带人在阁楼外守着。
善善也反抗过,但是没用,她是自由的,但司北绝对不能离开屋子,他们的屋子四周都有人看守。
司北不能出门,善善却是畅通无阻的。
两人在商量之后,司北安分的呆在屋子里,善善却是整日往外跑。
早出晚归,晚饭时间才回屋。
这天却回来的早了些。
她进门,拉着司北就要往外走,这让司北都没反应过来,被善善拽着到了门口。
但刚出门,司北就听到了文杉的声音,“回去!”
很显然,这毫不客气的话是对司北说的。
随后文杉又看向善善,道:“善善,他不能出来。”这件事是寨子里商议过的,司北要留在寨子里,可以。
必须尽快嫁给善善。
就算成婚,也只能呆在屋子里,不能随意外出,除非善善怀孕。
善善怀孕之后,司北便能得到自由。
如今两人才成婚几天,善善自然不可能怀孕……就算善善怀孕了,那也要族里人诊断之后,再放司北自由。
现在这么直接将司北带出来,那肯定不行。
善善带着司北就往外走,文杉一个眼神,守在周围的族人立刻上前,防卫的姿态十分明显。
若是善善带着司北要强冲的话……那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但此刻善善没有退意,她拉着司北的手就要往外闯。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司北却拉住了善善的手,转身将她拉进了屋内。
“司北……”
善善拧眉,正要说话,就听司北冷静沉稳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先跟我说说。”
善善这才反应过来,司北还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善善道:“这些时日我不是一直在调查寨子里的情况吗?我也跟你说过的,寨子里少了不少年轻人。”
上次绑架她的正是其中一个。
“嗯。”司北点头,闻弦音而知雅意,“找到他们了?”
“大概。”善善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我刚刚收到消息,北境那边出事,谢窈来信说,北境那边的将士们被虫子袭击,我怀疑可能与他们有关。”
“事不宜迟,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善善就是急性子。
对此,司北表示很赞同,然后道:“外面全是人。”
善善沉默片刻,拿出一把匕首就递给司北,道:“绑架我,你先出去,等你离开之后我再想办法逃走。”
见司北不语,善善道:“你放心,我是族里未来的祭司,他们不会不管我。”
“等你离开寨子之后,我悄悄离开,我有经验的。”
善善的语气还有点骄傲。
但司北仍旧没动。
善善推他,“你不用担心我,你先走……”
“我走不了。”司北看着善善说:“你们蛊虫的事我也不懂,善善,别浪费时间了,你先走,就把我留在寨子里。”
“为什么?”善善反应过来什么,眸光灼灼的盯着司北,眼里全是探究,“为什么走不了?”
司北的脸一向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此刻仍旧是板着脸道:“我走的话,难免闹大,但是你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就可以离开。”
“事不宜迟,若此事真的与离开寨子的人有关,你早去一日便可多救很多人。”
“不对劲。”善善紧盯着司北,眼里全是怀疑,“司北,是记得那天你单独和婆婆说了话……
善善道:“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司北眼神轻闪,“没有……”
“骗人!”善善一眼看穿司北的谎言,“说,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答应他们的条件呢?”
谢窈是真的将善善当成妹妹看待,不仅仅在衣食住行上对她好,还为她请了夫子,教她念书识字,知善恶,明对错。
所以如今的善善不再像当初刚离开寨子那样,为了一时的喜恶可以随随便便要人性命。
她更清楚,寨子里的这些长辈虽然对她很好,但对外人从来都不会手软。
司北就算嫁给了她,那也是外人,一辈子是外人。
“善善。”司北拧眉,还要解释,善善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自己去问婆婆。”
她总有办法。
眼看善善真要转身离开,司北拉住了善善的手,“的确是下了一个蛊,只要我安安分分的,就不会有事。”
善善立刻开始扒拉司北,查看情况。
不多时,她就明白了,“是子母蛊。”
母蛊那边可以随时控制子蛊,只要母蛊的主人想,司北随时会死于非命。
“你是笨蛋吗?”善善瞪司北,“你以前不是很精明的吗?居然能答应这样的要求!你——”
善善训斥着,对上司北的眼睛,又将话咽了回去。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婆婆。”
“善善……”司北拉住她,“当初我答应过婆婆,不能将此事告诉你。”
“我懂,是我自己发现的。”善善觉得她很讲义气。
司北却有些无奈,“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婆婆对我的考验,她说要想嫁给你,就必须经受这样的考验。”
“胡说!”
善善才不信,“我们成婚本来就是假的,而且以前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是我自愿的。”司北说:“是我自愿接受的。”
当时面对老祭司二选一的问题,他选择了嫁给善善。
善善盯着司北,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眼睛又闪又亮,她的声音还怀疑,“你说什么?”
司北的眼神这次没再闪躲,灼灼看着善善道:“可能这么说有点冒昧,但是……我想嫁给你。”
是他嫁,她娶。
这是善善寨子里的规矩,她的寨子就是以女子为尊,但他还是愿意,并且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善善迅速反应过来,认真看着司北道:“不冒昧,一点儿都不冒昧。”
“司北,其实我也想娶你的。”
不等司北说话,善善直接勾着他的脖颈往他身上一跃。司北条件反射的伸手搂住她的双腿,免得她掉下去。
只这一下,司北就从耳朵红到了脖颈。
他从没有与女子如此亲近过。
两人虽然已经在善善族人的见证下成婚,但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如今……
司北的念头还没落下,便觉得唇上一热,却是善善直接吻住了他。
司北在最初的害羞之后,很快就渐入佳境,两人亲的忘我。
但两人都是第一次亲吻,所以没什么经验,连换气都不会,很快就差点窒息。
等两人回过神来,松开彼此,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变化。
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在拉丝。
两人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如今北境情况不明,就算两人打从内心里都很想抱着对方一直亲下去,亲到地老天荒。
但更知道正事要紧。
“我去找婆婆。”善善冷静下来后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事关整个寨子,婆婆必须要知道。”
“整个寨子?”司北倒是没想到善善怎么想到这么多的。
“是啊。”善善点头,“如果北境的事真的是我们寨子里出去的人做的,那陛下和谢窈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寨子的,整个寨子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陛下和娘娘……”司北正要辩解,说谢窈和萧稷不是这样的人。
善善就笃定道:“一定会!”
她说会就是会。
司北明白了。
他当即点头道:“善善说的是,陛下和娘娘一定不会放过整个寨子。”
上道。
善善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回到看他,“等我。”
善善刚刚闹了那一出,此刻文杉看着她一个人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道:“善善,你也别生气,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寨子。”
善善点头,“文杉姑姑,我也有一件事关整个寨子存亡的事要告诉婆婆,您随我一起去吧。”
文杉拧眉,心里有点怀疑。
怀疑这是善善的调虎离山之计。
善善一眼看穿文杉的想法,道:“文杉姑姑不必想太多,就算我有心,他也走不掉……不是吗?”
善善意有所指,文杉心头一跳,吩咐了身边的人看好司北之后,跟在了善善身后。
刚刚善善闹那一出,已经传到了老祭司耳中。
老祭司此刻看着善善的眼里也带着些无奈,道:“善善,你还小,我们不会害你。”
“婆婆,我已经知道了,寨子里逃走了不少人吧。”
“还都是年轻的男人。”
老祭司面色微变。
不等老祭司说话,善善就道:“他们在外面做了坏事,如今整个寨子都被他们牵连了。”
“要是再不做补救的话,整个寨子都要毁灭。”
文杉自然不信,“怎么可能?”
善善将谢窈信里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跟几人说了一番,最后道:“所以我刚刚才想带着司北离开,就是想去处理这些事。”
“婆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我们逃去别的国家,否则都没有用。”
“那些叛徒带着族里的本领肆意伤害无辜之人,就让我去清理门户吧!”
善善以为她还要花费一番力气说服老祭司,却听老祭司道:“不,你一个人不行。”
“带上你兰姐姐她们。”
嗯?
善善有些诧异,老祭司道:“他们已经违背了族规,是该清理。”
“司北我也要带上。”善善说:“他是陛下的人,不能出事。”
老祭司犹豫了一下,善善道:“婆婆,我从小就在寨子里长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寨子的。”
“还有司北,他已经嫁给了我,也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也不会伤害寨子。”
“真正伤害寨子里的人,如今在北境逍遥法外!”
老祭司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瓷瓶,递给善善,“我老了。”
“善善,以后寨子……就交给你了。”
——
谢窈回到皇宫,萧稷刚下了早朝,此刻在宫门迎她。
萧稷早说谢窈身子重,不必亲自去送,但谢窈坚持,他只能听她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过来等她,这样可以早点看到她。
刚一见面,萧稷就迫不及待的握住谢窈的手。
谢窈反握住萧稷,与他十指相扣,“陛下的政事都忙完了?”
萧稷道:“窈窈跟我一起。”
谢窈觉得现在的陛下有点过于黏人了,但她还是点头,“好啊,那昭昭岁岁……”
“已经在养心殿了。”萧稷说。
两个孩子虽然乖巧,但毕竟还小,玩闹起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萧稷在养心殿里设了一个隔间,他见大臣的时候便让谢窈在隔间陪着昭昭岁岁。
看奏折的时候谢窈陪他,昭昭岁岁则在正殿玩。
这就是萧稷想要的幸福。
北境遇袭的消息虽然并没有大张旗鼓的传开,但这两日京城动静不小,猜到的人也不少。
再加上今日赵瑛启程前往北境。
此刻有不少大臣都在养心殿外求见萧稷。
就在即将走到养心殿时,有脚步声匆匆传来,“娘娘,有人将宣小姐的住处围住了。”
宣小姐,自然是宣悦。
因为宣舒叛国的事,宣家在京城自是人人喊打,宣太傅和发妻的住处被人藏了起来。
但宣悦没有。
她拒绝了长公主的好意和庇佑。
谢窈明白宣悦的意思,她就是想留在人前当靶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以她自己为饵,不让人去打扰宣太傅和宣夫人。
“是谁?”谢窈问。
竹青低声道:“是,王家二小姐。”
谢窈拧眉,“她怎么会去找宣小姐的麻烦?”据她所知,宣悦和王语诗没什么交集才是。
“似乎……是为了程侯爷。”竹青低声说:“程侯爷前些时候去见了宣小姐几次,而王家夫人最近似乎在与长宁侯府的老夫人接触。”
两家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主母接触,很大可能是为了自家的孩子。
显然,王夫人这次为王语诗选中的人是程风起。
谢窈听到这都有些想笑。
她对王语诗此人也算有些了解,且不论程风起会不会选中王语诗,单就王语诗这样的行为,就很让人反感。
“你立刻让人去看着。”谢窈道:“莫要让王语诗的人伤到宣悦。”
“娘娘放心。”竹青道:“奴婢已经让人过去了,定会护宣小姐周全。”
“而且下面的人还说,除了咱们的人,还另有一拨人也在看顾着宣小姐。”
“或许是长公主的人。”
谢窈点头,“好。”
她处理完宣悦的事,才迈步进了养心殿,她从偏门进的,既能听到前面的议论,又不会被朝臣们发现。
可谢窈没想到,她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请陛下下令选秀,充盈后宫!”
谢窈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她就知道,关于“选秀”之事,这些朝堂上的老古板不会轻易罢休。
“李大人是不是忘了,陛下对除了皇后娘娘和嘉宁公主之外的女子过敏。”
“李大人此刻提及选秀,究竟是何居心?”
立刻有人反驳。
原先那人道:“既是病症,总有办法治疗,如今选秀充盈后宫,待陛下痊愈立刻便能为皇室开枝散叶!”
“且皇后娘娘如今身怀龙嗣,臣也是为陛下龙体考虑。”
反驳之人又是冷笑,“治疗?李大人你是有治疗之法?我倒是听说你家女儿年前曾入宫拜见太嫔,李大人,你可不要将大家都当成傻子!”
“血口喷人,你这是血口喷人!”李大人立刻反驳,“我为官多年,一心一意都是为了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你竟如此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