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上一愣,万万没想到皇帝忽然提起这件事。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解,也有片刻的心虚。
不过这些心虚,全都掩盖在她对皇帝理直气壮的质问中,“你倒是有脸来问哀家?”
“自你登基后,哀家可有享受过半日做太后的威风?!”
“起先被你那个皇后压的喘不过气,如今又被你送到宝华寺这清贫地方,哀家都要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如何敢为你皇兄说话?!”
偏心的父母,大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偏心有问题。
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今个少给了你些东西,你却小心眼,一直记着仇。
同样,自私自利的人,被人质问时也不会反思,只会从你身上挑刺,把罪责都推到你身上。
皇帝:“朕就说朕这无情无义的样子像极了母后,母后还不肯认。”
“这些年,朕一直在想一件事。”
太后满含怒意的看向皇帝。
皇帝:“朕一直在想,若有朝一日败的是朕,母后怕也会这般对待儿子的妻妾?”
“故而朕一直未曾解了皇兄和瑾儿的幽禁,只为了时时告诫自己。”
这才是皇帝一直无法和太后亲昵的原因。
太后自幼偏袒肃王,皇帝不怨不恨,只心里憋着股气,不想让人小瞧了去。
只盼着有朝一日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也让太后后悔她的偏袒。后悔她看错了人。
可忽然有一日,肃王谋反失败,肃王府败了。
皇帝看到一向疼爱肃王的母后竟然不闻不问,好似这个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心底骤然生出一股寒意。
皇帝看透了所谓的偏袒和母爱,不过是太后在肃王身上下的注。
只因肃王能给太后带来利益。
而皇帝这个不被偏爱的幼子,也不过是因为无用,不能给太后带来利益。
看清这一切后,皇帝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了。
他心里憋的那股心气,霎时变为怨恨和恶心。
和太后相处时,心态也变得矛盾扭曲。
他看透太后自私凉薄,半点不想太后借着他的势过上好日子。
可他又想看到太后借着他的势嚣张跋扈的样子,以此印证他心底的猜测,愈发轻蔑鄙夷太后。
在心里拉扯憋屈这么久,他才借着今日的机会说出来。
太后心下一凉,忽然觉得一股寒气冲上脚底。
皇帝:“如母后所言,朕就是一个自私冷血,心胸狭窄之人。”
“朕这样的人,母后凭什么觉得用孝道就能拿捏住朕?!”
太后终于慌了,想到皇帝这些人处事的性子:“皇帝,你难道还要杀了哀家不成?!”
皇帝冷眼看着她,“儿子当然不敢弑母。”
“只儿子心胸狭窄,记仇的很。”
“母后若善解人意、体贴儿子,儿子自然也心疼母后;但若母后依旧这般执迷不悟,儿子觉得您还是适合在佛前忏悔。”
“午夜梦回,母后就没梦见过孝慧皇后满身是血的找您喊冤?!”
太后瞪大双眼:“你……”
她想辱骂皇帝,可终归害怕皇帝刚刚说的话。
怕皇帝一怒之下,真让她在宝华寺关一辈子。
……
四月初六,五皇子萧琮生辰。
六宫齐聚昭和宫,正为五皇子庆生。
忽见圣旨降临。
十安公公面上笑意难掩,缓缓展开圣旨,“贵妃谢氏,训彰礼则,幽闲表质,柔顺为心,特册封为皇后……”
就在众人要谢恩时,忽然见十安公公又拿出一卷圣旨,接着读道:“五皇子萧琮,天资聪颖、德性纯良、仁孝兼备、堪为储贰,特立为皇太子,以系天下之望……”
这是谢润听过最长的两道圣旨,也是最难忘的两道圣旨。
直到十安公公笑吟吟的称呼她为皇后娘娘时,她才恍惚由人搀扶着起身。
皇帝要册封她为皇后,这是六宫皆知的事情。
大家也料到皇帝会选在五皇子出生的这一日。
只是没想到,随着封后圣旨一同下来的,还有册封太子的诏书。
谢润心绪翻涌,最后还是镇定的接了旨。
四周恭贺声同时响起。
宝贞悄悄问陶陶:“阿兄,什么是太子?”
“这是什么好东西吗?为什么大家看着你比御膳房的点心还馋?”
陶陶:“……不许胡说!”
陶陶其实也不太懂太子的意义,但正被四周人恭贺的起劲,忽然就听到宝贞这一问。
他拍了拍宝贞的脑袋,“太子就是……以后阿兄罩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宝贞双眼放光:“那太子真是个好东西。”
一旁三公主听了,也开心道:“我也要五哥护着我!”
二公主跟着拍掌笑,“也要也要!”
陶陶颇为豪气道:“放心,以后五哥罩着你们!”
谢润在一旁:“……”
没眼看。
白日里圣旨下来,晚上皇帝就来了昭和宫。
都说久别胜新婚,皇帝这夜出乎意料的热情,好似干柴碰上烈火,让谢润有些招架不住。
一连五日,皇帝都宿在昭和宫。
谢润可算是占尽六宫风光,这宠妃的地位已经坐的扎扎实实。
前朝礼部和后宫内务府已经在筹备册封皇后和太子的仪程。
却有人提起另一件事。
选秀。
虽说太子已定,但皇帝子嗣仍不算多。
后宫妃嫔数量更是稀少不已,和先帝相比,简直没眼看。
朝臣们眼见皇帝在位立下不世功绩,都有些蠢蠢欲动。
要知道,皇帝御驾亲征归来,可还没开始论功行赏。
此次在前线立下赫赫战功的不少,到时候封官升爵,京城的局势怕又要有动荡。
这时候皇帝若选秀,既是一种赏赐,也给了想攀附人的机会。
皇帝没说拒绝,却也没应下。
下了朝,皇帝直奔昭和宫。
更衣后,他懒懒躺在榻上,“朝臣们让朕再选秀,绥岁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