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老板?”正当章小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大粒麦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来,看到大粒麦正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神情。
“想啥呢?是不是觉得这儿改造一下,绝对能成网红打卡地啊?到时候生意肯定红红火火的!”大粒麦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
章小娴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随后,她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可那笑容却像是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跋涉。“先吃饭吧,饿死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对饥饿的本能反应,仿佛这句话能暂时驱散她内心的些许烦闷。
说罢,她缓缓抬起脚,踏出了那间略显昏暗的店铺。刚一出门,一阵风便迎面扑来,风势比在店内时明显大了些,吹得她的发丝微微飘动。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隐约间,能闻到一丝雨的气息,那气息带着潮湿和凉意,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降雨。
抬眼望去,城中村的天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过一般,被那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楼群切割得支离破碎。原本完整的天幕被分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碎片,每一块都透着压抑和沉闷。此时,云层压得更低了,像是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悬在头顶,仿佛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要将这城中村的一切,包括那些破旧的房屋、狭窄的街道、忙碌的人群,都淹没在雨幕之中。
霓虹灯光如水流般肆意流淌,将“娴”店的玻璃门浸染得如同一块正在缓慢融化的彩虹糖,色彩斑斓却又带着几分虚幻的感觉。
章小娴站在门口,心情烦躁地盯着那块玻璃门,仿佛它是她生活中所有烦恼的源头。她不耐烦地踢掉脚上那双香奈儿早春款高跟鞋,让它们随意地散落在地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店内显得格外清晰。
这双价格不菲的鞋子,已经陪伴她度过了许多重要场合,但如今却也遭遇了不少“不幸”。鞋跟已经卡进过三次下水道格栅,每次都让她狼狈不堪。而此刻,鞋尖还沾着大粒麦车里掉出的开心果碎,这些碎屑混在精致的鞋面上,显得格格不入,就像她与大粒麦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样。
章小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烦躁。她转身走向试衣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地喊道:
“小李,把那个摩洛哥蓝的丝绒披巾给我。”
镜中的她轻轻扯了扯身上的吊带裙,裙子的质地柔软光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腰侧的褶皱在光线的映照下若隐若现,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秘密,不经意间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褶皱的模样,竟与方大明送她的第一束白玫瑰上缠着的蓝色缎带如出一辙。那束白玫瑰,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芬芳,而那蓝色缎带,则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流星,划过她的心间。
小李抱着一条披巾快步走来。她将披巾轻轻放在章小娴的肩上,然后顺手递过一个麂皮手包,说道:
“马总下午来过,留了这个。”
章小娴接过手包,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张黑色的卡片,卡片旁边还附着一张便签。她拿起便签,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
“租金按季度打,别委屈自己。”
这笔迹,和舞台剧时期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看着这张便签,章小娴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是一种被人关怀的感觉,即使岁月流转,那份情谊依然如初。
当年,方大明也参加过她的演出,在剧中扮演哈姆雷特,而她则饰演奥菲利亚。在谢幕的时候,方大明突然将一把假匕首塞进她的手中,并压低声音对她说:
“这破剧团迟早会散伙的,你应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店铺。”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遥远的预言,如今看来,似乎正在慢慢地成为现实。
章小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大粒麦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大粒麦在微信里兴奋地告诉她:
“娴妹,那间铺子我已经帮你问过啦,房东是我发小他三舅哦!明天我带你去喝茶,顺便谈谈价格!”
紧接着,大粒麦还发来了一张照片。
章小娴点开照片,只见大粒麦搂着一个戴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两人笑容满面。照片的背景是城中村改造后的回迁房广告牌,上面赫然写着“都市新贵,一步到位”。这张照片让章小娴不禁想起了大粒麦曾经的承诺,他说会帮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店面,让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章小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许久。她删删改改,最终只回复了一句:
“谢啦麦哥,明早联系。”
这个男人,上次送她的翡翠手镯,那成色简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就像一块被泡了三天茶的岫玉,黯淡无光,毫无价值可言。然而,当他将这只手镯递到她面前时,他手指上那枚比鸽子蛋还要大的钻戒却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这种奢华与廉价之间的巨大反差,恰好与他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
店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铃”声,仿佛是一个信号,打破了店内原本的寂静。章小娴像是被惊扰到的兔子一样,猛地转过身来,动作之大,以至于她身上披着的披巾都滑落下来,滑到了她的肘弯处。
门口站着一个人,他身穿一件藏青色的风衣,领口处别着一枚银质的胸针,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夜莺。这只夜莺胸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仿佛带着时光的印记,让人不禁想起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当章小娴的目光落在这只夜莺胸针上时,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那些在话剧团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