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自己南下的时候后方的补给都不足,全是靠着自己调集的,因为缺粮,大军沿路还收集了一些菱角、鸡头米和莲子,为了填肚子,各军都在不避严寒,踩着泥砸着冰去挖掘池塘,掘藕拾菱,寻鱼摸蚌,又宰杀了一些骡马,拿来掺和起来用来充饥。
甚至有将士跟自己说“吃的东西已经全没了,有人已经在吃起了随军的奴婢”,自己就是克服这样的不足去跟宋军作战的,后方的这帮废物非但不能帮忙,居然还要嚼舌头!
(金军苦难行军的记录出自《征蒙记》,后世有人认为这本书是宋人假托金人的名义写的,不能全信,不过在蒙古先世史料十分匮乏的今天,书中所记内容仍可供甄别使用)
这样的大军最后在遇到岳飞的埋伏的时候居然能撤出来大半,然后陆续返回开封已经足够说明女真儿郎的精锐了!
如今他正在让开封工匠打造铠甲,重新训练军队,收集粮草,准备抵御可能存在的北伐的宋军——在金兀术看来,既然宋军在颍州和泗州交界处对金军的伏击产生了巨大的战果,就很可能趁机一鼓作气北伐,自己必须在对方赶来前重整军心,以免重蹈郾城、颍昌的覆辙。
他甚至下令边境的金军不要随意越境制造摩擦,以免刺激宋军提前出击。
1142年的日子就这么在宋金两国各自清理内部问题的情况下来到了年中,如果不是因为冬日的时候双方打了一仗,双方看起来更像是顺利完成了议和。
......
岳飞此前觉得世上的事情虽然复杂,但是有迹可循的——大宋虽然因为联金抗辽有了靖康之变,但是南迁临安后只要集中力量北伐,迟早可以收复中原的。
后来官家把大军收回去,他虽然感慨十年之功毁于一旦,但是也猜出可能是官家害怕有陈桥兵变之事重演,只要官家相信自己忠心耿耿,迟早可以再带兵北伐。
再后来自己被污蔑谋反进入大理寺,何铸见自己背后所刺“尽忠报国”四个大字,为之震惊,表示愿意为自己奔走申冤,自己当时也有着一丝希望,但也知道自己可能要面临人生中最困难的岁月了。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他就看不懂了。
先是有来历不明的年轻义士跑来想要救自己,自己当时没察觉对方怎么来的,还感叹对方的身手,不想对方救援自己不成就这么陡然消失,自己当时担心是碰见什么修行的精怪,紧接着第二天良臣兄就跑来传官家口谕,说要将自己无罪释放!
还要官复原职!
还把秦桧当朝诛杀!
这种突然的转变多少让他有点感觉像是做梦,但做梦的事情还在后面——官家不但把自己招进宫询问北伐事宜和招唤赵相公他们的事情,还表示要全力支持自己北伐,又要下罪己诏,好重新争取那些因为此前撤军而失望的北方军民的人心!
其实到了这一步,岳飞还安慰自己也许是官家突然悔悟了,打算重新振作,做一个明君,结果抵达鄂州后他的各种遭遇就更离奇了。
先是免去自己主动出兵的责任,还帮自己辩解,紧接着又让人给自己送来一块汉昭烈帝的牌位。
坦白的说刘备的名声此前并不是太显赫——太祖昔日下诏祭祀前代“功臣烈士”,刘备只以“蜀昭烈帝”身份被放置在“功臣烈士”名属下,明显不认可其为正统,相比之下民间刘备的名声更好些,有“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的情况。
而官家不但送来刘备的牌位,还要自己拜一下?结果自己拜了拜后居然真出来一位自称后世之人的先生,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万石粮食的手笔!
这种随手变出粮食的本事倘若换个人拿着怕是能搅得天下大乱,但如今对方既然想要帮助大宋北伐,倒也是件幸事。
结果岳飞还没消化完这件事儿,这些日子便又来了一批信使,不同于上次,这次信使是由数百人组成的禁军,领头的都头标识自己是奉官家指令前来送一个叫做电台的宝物的。
(在禁军中“都头”是指领兵的官职,其职位低于指挥使,不是武松那个县里的都头)
然后他们就请岳飞为他们找了一处房子,一群人七手八脚搭起太阳能发电板和天线,最后把无线电台架设起来,接上蓄电池电源,又调了调,对着一个对讲机喊了几句,听到对面回应后,才请岳飞在旁边等候一下。
岳飞看着这个黑色铁盒子正奇怪,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喂喂,这里是临安,请讲。”
那个声音听着十分耳熟,岳飞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官家在说话。
“末将遥拜官家,圣恭安否。”
“圣恭安。”
“末将已经抵达鄂州,岳元帅便在一旁。”
然后对面的人清了清嗓子:“岳卿可能听到朕说话?”
岳飞闻声一凛,下意识整了整衣襟,对着那黑色铁盒拱手:“臣岳飞,恭聆圣谕。”
铁盒里的声音顿了顿,似有笑意:“岳卿不必多礼,这物件名唤电台,千里之外亦可传声,往后卿在鄂州调度军务,有急报不必再经驿站辗转,直接通过此物与朕说话便是。”
岳飞拱手再拜,神色肃然:“官家隆恩,臣万死难报。”
他虽未表露,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这是何等神异之物?
若此物真能瞬息传信,那天下军情,岂不尽在掌握?急脚递再快,又岂能快过此物?
随即他又问道:“官家,敢问此物制作难否?”
电台那头轻笑一声:
“卿且宽心,此物虽然宝贵,倒是也不难得,韩、刘两位将军处亦各有一台。此外,随此电台前来的禁军都已经学习过如何操作电台,朕已命他们各归诸军调度,主要负责看守电台,以免外泄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