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别墅近在咫尺,悬挂于门口的两盏小灯露出昏黄的灯光。
黑色埃尔法在将车上的贵客安全送达后很快就驶离了。
司机大卫并不是急着回去向黄金汇报情况,而是鬼街起雾了,刷的一声就从街头蔓延向白想家门口,厚厚的浓雾让人看不清前后左右,就漂浮在湿漉漉的马路上。
司机大卫想起了old finch的传说,回望街头的那一瞬,像是看到了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景象,油门踩得更凶了。
轰.......
以舒适平稳着称的埃尔法爆发出强烈的引擎声,失控一样冲出鬼街。
“哈哈哈......”白想站在门口抱着肚子,笑弯了腰,笑出了泪。
“这人看起来高高的,没想到胆子那么小,依我看啊,他也别叫大卫了,改叫小怂算了!”
“我都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也没见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哈哈哈......”
世上真的有鬼的吗?
这是千百年来无法逃避的问题。
答案也很统一。
没有人见过,却让所有人都害怕。
好像这个问题本身存在的价值就是让所有人心生恐惧。
但白想是个例外,他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可那又怎么样?
人只有死了才会变成鬼,可你早晚会死的,也早晚会变成鬼的,到时候,你是该害怕鬼呢,还是该害怕自己呢!
所以啊,为什么要怕鬼呢!
大不了就去死,也去变成鬼,鬼吓鬼岂不是很有意思。
白想越笑声音越大,浓雾也越来越大,漫过马路、草坪和许多黑漆漆的房子,来到他的身前。
白想不怕浓雾,更不怕鬼,相反他喜欢old finch的鬼怪传说,也希望这是真的。
因为他好久没看到冯亮了!
要是能看到那个男人,见鬼了又有何妨?
他和那个男人一起喝过酒、一起抽过烟、一起度过了一段很长的美好岁月,即使生死相隔,他还是会想念他。
这时,一个白色烟盒递到白想面前。
“陪我来一根吧!”
是陆寻递过来的烟盒,不过这包烟却是白想的。
“我以前生过一场病,一场很严重的病。那时候我总喜欢在黑夜里站在阳台上抽烟,一根烟哆哆嗦嗦老半天,大部分都贡献给了黑夜!”
白想直起身子,烟盒里面正好还有一根烟,一根反着放的烟。
他没有去拿,而是问道:“后来呢?”
陆寻率先点燃嘴边的烟,白色的烟圈吹动了额前的一缕长发,“后来被陈大妞发现了,他把香烟连同打火机一并给我砸了。自那以后,我和他两人再没有抽过一根烟,现在我还时常怀念红南山,价格亲民味道也还不错,比九五强上不少!”
白想笑道:“看来是我不好,又害你们染上烟瘾了!”
“我倒是没什么烟瘾,只是朋友发给我烟,我就会去抽,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在燃烧的烟草里!”陆寻抖了两下烟盒,那根幸运烟露出半个身子在烟盒外。
白想将其抽了出来,放在嘴巴里点燃。
他已经忘了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只记得有朋友的地方,自然就会有烟。
一个人抽烟是解决生理需求,两个人抽烟才会理解香烟的意义。
这代表了,我们两人正在一起享受同一件事,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所以白想只会跟朋友一起抽烟。
他吐出一口烟圈,比浓雾颜色浅一点的烟圈,他笑着说道:“陆大哥,你知道抽烟的人最害怕什么吗?”
陆寻也吐出一口烟圈,在黑夜浓雾里摇摇头,“该不会是没有打火机吧!”
“哈哈哈,陆大哥你可太不了解烟鬼了!”白想笑着,同样在黑夜浓雾里摇摇头,“没有火,一个烟鬼至少可以在瞬间想出十种办法。他可以用煤气灶,可以用放大镜聚焦,可以用电池和烟盒上的锡箔纸......我当初因为没有打火机,可以在半夜三更跑到加油站里去买,要是怕被收银员嘟囔一句神经病的话,我还会特地多买一箱矿泉水来打掩护。”
“总之,没有打火机可难不倒一个资深烟民!”白想又说道。
陆寻问道:“既然不是打火机,那又是什么?”
白想笑道:“当然是害怕主动戒烟喽!”
他笑得有点落寞,这漫不经心的话语却是他的真心话。
陆寻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又很没有道理。
一个人既然选择抽烟,就不会主动戒烟,这并非危言耸听,也并非香烟是个很难戒掉的东西。
就像陆寻刚才说的那样,他年轻时也曾抽过烟,只不过后来生了那场大病,也就再无机会抽烟了。
所以,若无天大的原因,一个烟民是不会主动想着戒烟的。
最难戒掉的是习惯,没有人可以随便放下生活的习惯。
烟民们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手上有一包拆过的香烟,兜里还揣着一包新的香烟,然后车里和家里还备有余粮。
不抽烟的人永远不会理解他们手握香烟的独特感受。
满腹心事随烟火燃起时暂且麻痹。
陆寻说道:“那你呢,准备什么时候戒烟!”
白想抬起手,那根烟才抽了一半,烟雾漂浮间绕着手指,让他有种灼烧的感觉,而食指和中指也在积年累月下微微泛黄。
对于戒烟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陆大哥,你知道我放幸运烟的习惯是跟谁学的吗?”
白想蹲坐在别墅门口的花坛阶梯上,身边是一个空了的烟盒,烟盒正面印有一个得了喉癌的老人,老人照片旁边有一段自述,意思就是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开始抽烟。
“是冯亮吧!”陆寻脱口而出。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白想点点头,“对,确实是跟他学的。我记得你们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和你说过,我抽烟喝酒都是跟他学的,我现在的生活里都是他的影子!”
白想对上陆寻的双眼,平静的说道:“所以啊,刚才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知道!”陆寻还是脱口而出。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照样显而易见。
陆寻丢下烟头,轻轻踩灭。
他说道:“相信我,你总有一天会戒掉的!”
白想也丢下烟头踩灭,起码还剩下三分之一没抽,只是陆寻不抽了,他也不想抽了。
白想拿起身边的空烟盒,在喉癌老人的照片下面写有一串电话号码,这应该是公益组织的戒烟号码。
他笑着攥紧手掌,将皱巴巴的烟盒塞进口袋里,轻轻点头。
白想望着渐渐散去的浓雾,站起身迈步走回家,“走吧陆大哥,我们回家吧!”
浓雾退去了,从白想家门口退回了街口,浓雾下的一切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小草是嫩绿的,马路是潮湿的,红绿灯是闪烁的,路牌还是摇摇欲坠的。
连天空都没变,还是漆黑的,是一望无垠的深邃。
陆寻也迈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