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闪身窜进人群,顺着未消的话音逮住一截衣袖,口出狂言那人见她如见阎王,趔趄着躲到几个纨绔身后,大喊救我。
挑事的都是吴究的死党,敢闹,敢出格,对修宁都没敬意,岂会把昭昭放眼里:“怕她个小婆娘作甚!”
转身,要走,昭昭拦在门口,冷冷说:“我家郡主初谕未完,回去。”
纨绔们根本不怕她,只当没听见这话,一把搡开昭昭,强硬闯过去。
昭昭是想挡一挡的,修宁身边就带了她一个,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群丘八踩修宁的脸。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力气不如男人大,落叶似的被拂开。
纨绔们越过她,还笑着说:“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学男人佩刀,装腔作势,真以为自己镇得住场了!”
出明经堂不远,就是官学侧门,纨绔们商量着等下去哪儿寻欢作乐,唤长随牵马来。
跨上镫,方才被昭昭拽破衣袖那人仍心有余悸,怯怯回望,只见除他们几个再无人出来,担忧道:“吴二不是说咱们揭竿而起,他顺势煽风点火,让那哑巴郡主下不来台么?怎不见他跟来?莫非是难住了?”
其他人不以为然,悠悠调转缰头:“他有个带兵的老子,还有个当宠妃的大姐,太子殿下都得叫他声国舅爷,谁能为难得了他?别管那些,我们先寻个地方乐呵,晚些他自会来!”
话音方落,道那头有哒哒马蹄声响起,众人以为是曹操到,不料来的竟是昭昭。
她一人一马横在道中,冷声开口:“回去。”
纨绔们笑她倔得可爱,却见她说:“我不放行,你们走不了。”
区区一个侍女,凭什么这样自信?
纨绔们心下不屑,扬鞭策马,十几道风般从昭昭耳边刮过,蹄声中夹杂着讥讽:“好狗不挡道!”
一行人急急掠过,激起阵阵飞尘。
昭昭胯下的马儿扬了扬蹄,她抬手轻轻安抚,随后扯出褡裢中的弓,拔箭,去掉矢头,随意对准一个纨绔的背影。
箭出,马惊,马背上的人滚落到路边,唉呦直叫。他捂着屁股痛呼,眼前昏黑,听得耳边有蹄声,以为是好友来搀,抬头却对上昭昭居高临下的眼。
“去告诉你家吴公子,真认输就把手下闹腾的阿猫阿狗收拾好,少来输不起这套。”
说罢不多解释,打马去追其他纨绔。
这会正是巳时,街上车马如龙,人密如织,百姓们正在摊上挑菜捡菜,就听远处响起马蹄声与惊叫。
这不奇怪,京中多的是权贵富人,纵马踏街常有的事。
百姓们退到路边看戏,骂这群球货又来祸害人了。
道中,一辆马车放缓行速,案几上的三杯茶同时晃了晃。
江尚书拂去袖口水珠,问驾车的随从:“出了何事?”
随从答:“回大人,前头有人纵马,撞翻了一路摊子,好像还踩了百姓。”
江尚书皱起眉,对座的意行却微笑道:“那巧了,恰好遇上咱们嫉恶如仇的世子爷。”
修逸没接话,目光投出车窗,只见街头浓浓尘烟中,平日威风八面的纨绔们灰溜溜地窜出来了,狼狈得像团耗子。
有几个衣裳脏得像在泥里滚了一圈,拨开头上的烂菜叶,呸了一声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对咱们动粗!回去就差人办了她!”
另有几个还赖在马上,心有余悸地望着后头:“那货虽是下人,却不是普通家世,恐怕收拾不了。疯狗惹不得,咱们先走为妙!”
看戏的百姓们不免惊诧,这些人都是京里有名的活霸王,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惯了,敢得罪他们的该是个怎样的混世魔王?
只见还未消停的烟尘中,忽地跃出一匹黑马,骑在马背上的不是个五大三粗的猛汉,也不是个前呼后拥的天潢贵胄,而是个素净的少女。
是昭昭。
修逸阖上眼,抬手要合窗,江尚书按住他,正色道:“这是哪家的姑娘?为何追着一群官学生撵?”
“我家的。”修逸淡淡道。
听语气不像在说家仆。
意行望向马背上的昭昭,这姑娘算不得漂亮,眉眼还蕴着稚气,握弓搭箭的动作却十分老练凌厉。
她并搭三箭,皆是去了矢头的,直端端瞄向纨绔们的屁股,冷冷说:“回去。”
纨绔们实在怕了昭昭,急于摆脱,又不好一群男人围殴她,只得劝道:“要回你自己回!我们连自家家学的课都不上,还稀罕看你主子比手语么?”
立马有人接茬:“就是!她个哑巴,能讲出甚么花来?小爷坐一刻钟就发困了!”
——噔。
意行搁下茶盏,敲了敲窗沿,立马有几个便衣打扮的东宫卫凑上来:
“殿下,有何吩咐?”
意行抬指,往前一划:“逮了。”
“是!”
这时,前头不知出了何事,骂声痛呼声不断,老百姓们非但不躲,反而拍手叫好。
东宫卫挤进人堆,只见小豹子似的女孩儿压在一个纨绔身上,拳头狂落:“再敢说句哑巴试试!”
那纨绔鼻血糊了满脸,打不过发狠的昭昭,却还敢嘴贱:“哑巴!哑巴哑巴!我就说她是个哑巴怎么了?”
哑巴两个字比妓女还难听,昭昭下手越发狠厉。
纨绔发觉她只敢往不要紧的地方打,吐着血沫子笑道:“护主的狗哪能像你这么胆小?我爹是工部侍郎,你有种就把我往残了打,看讨不讨得着好!”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昭昭挥拳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还没来得及抬眼,就见一只靴死死踩住这人的头,冷淡问:“你姓陈?”
姓陈的背脊一颤,惧不敢答。
半月前,他爹奉命去城外整修演武场,他随行同去,有幸叩见了这位世子爷与……
太子殿下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是陈家的小子。”
他暗道一声有救了,却听意行散漫道:“我先前就不爱听他说话。来人,把他舌头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