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和康乐的约定,贾勇要先到康乐的住处和他会合,然后一起去叶先生家。贾勇刚走到康乐住处的门口,隔着门就听到了里面康乐和罗雪鹃拌嘴的声音。贾勇犹豫了一下才敲了敲门。一脸懊悔的康乐给贾勇开了门。
康乐住处的客厅里很乱,到处都是没有来得及扔的方便面和披萨饼包装盒,还有空啤酒瓶。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蒂。长沙发上散落着繁体中文版的当地侨社报纸,报纸下面有几本葡文的花花公子杂志。
里间的卧室门开着,罗雪鹃穿着睡衣歪在床边干呕,好久没见的老周端着一个小盆,站在床边准备给她接呕吐物。老周手抚着罗雪鹃的后背,声音轻柔地安慰着罗雪鹃。
贾勇感到有些诧异,于是开口问道:“老周怎么会在这里啊?”
康乐赶忙解释道:“哦,是这样的,叶先生说让我叫上老周一起去吃饭。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到这里碰面。”
老周看到贾勇来了,脸上露出笑容,连忙把手里拿着的盆子递给罗雪鹃,然后从卧室里走出来,出奇热情地跟贾勇打招呼:“嘿,贾勇,好久不见啊!”
然而,此时康乐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里屋还在不停地干呕的罗雪鹃,嘟囔着说:“她这反应也太大了吧,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咱们别磨蹭了,赶紧走吧,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罗雪鹃仗着有外人,在卧室里带着哭腔说:“我身体都这样了你还要出去。早知道这样,我才不跟你来受罪呢。连顿可口的饭都吃不上,一天到晚就只有吃方便面,要不然就是披萨饼。我本来就不舒服,一闻奶酪味我就想吐。”
康乐也顾不得老周和贾勇在场,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别埋怨这个埋怨那个,死乞白赖地要跟我出国的也是你,你以为出国就是享福啊?受不了这个罪你别来啊。”
老周赶紧劝道:“她还怀着孕呢,你少说两句,别跟她吵了。”
老周惜香怜玉地说:“她现在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你怎么也应该给她做点儿可口的吃食啊。”
康乐委屈地说:“我哪儿会做饭啊。我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还等着别人伺候我呢,我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啊?”
老周看着卧室床上衣衫不整,形象楚楚可怜的罗雪鹃说:“这可不行。她营养不好,我担心会出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康乐被老周说得心烦意乱,一筹莫展。
老周说:“让贾勇陪你去吧,我留下来想办法给她做点儿吃的。“
康乐不好意思地说:“叶先生说了,请你一起过去聚一聚的。要留也应该我留下来啊。”
老周说:“你留下来能干什么?你又不会做饭。再说,你去见叶先生有正经事,我去不去的无所谓,他那里我随时去。你们别磨蹭了,赶紧走吧。”
老周压低了声音跟康乐和贾勇说:“在这里,我最犯怵的就是去医院看病。她这种情况顺产还好,要是有点儿什么问题,在医院里我们都没法和医生交流,还要请翻译。那就麻烦大了。你们听我的吧,别再节外生枝了,赶紧走。”
贾勇知道,康乐他们俩在这里的生活,都是老周一手安排的。为此康乐还支付了老周一笔费用。现在,老周出面照顾孕妇也合情合理。贾勇就要拉着康乐出门。胡子拉碴的康乐,也顾不得梳洗,胡乱理了理头发,就逃跑似的跟着贾勇出了门。
一出门,康乐就忍不住抱怨道:“这娘们儿真折腾人,我老婆李书苑怀孕的时候,还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儿呢,皮实得很。净想着让她美美地伺候着,没想到我现在倒成了她的保姆了。这份罪受得,跟谁说理去?”
那天晚上叶先生家的饭菜比较简单,是叶太太自己烧的。一个多月没有正经吃饭的康乐却吃得狼吞虎咽。叶先生夫妇自从在广交会上认识康乐以后,跟他见过很多次,他们知道康乐的身世背景、人品性格,一点儿也没有见怪。
吃完了饭。叶先生和康乐到客厅里说话,贾勇想让他们有一个单独说话的场合,就帮着叶太太收拾碗筷,叶太太拦住她说:“我们家没有让客人帮忙收拾碗筷的传统。你放着,我自己一个人来。”说着,叶太太把贾勇从厨房里轰了出来。
叶先生招呼贾勇到客厅里和他们一起坐,贾勇看了看康乐,康乐说:“没事儿,都是自己人,你也坐吧。”
他们悠然自得地品尝着香茗,康乐见时机成熟,便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关键所在。他面带微笑,语气随和地问道:“叶先生,依您之见,今年的陶瓷生意与去年相比,情况怎样呢?”
叶先生稍作停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缓缓放下,他的嗓音略带沙哑,仿佛蕴含着些许无奈,“唉,今年的生意着实难做啊。相比去年,那可是差了不少呢。”
康乐闻言,心中略感诧异,今年以来,叶先生催他让华艺国贸公司赊销的货物一点儿不比往年少啊。康乐表面上仍保持着礼貌和耐心,继续追问:“可是,您在传真里不是提到,货物都已经全部铺货到大卖场里了吗?照理说,这应该是个良好的销售局面啊。”
叶先生点点头,解释道:“铺货确实进行得颇为顺利。我在这方面的渠道与我有着多年的合作关系,彼此信任有加。他们一看到是我的货物,二话不说,直接就上架销售了。”
康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紧接着追问:“既然如此,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难道是货物滞销,卖不动吗?”
叶先生说:“怎么讲呢,货卖的还可以吧。但是,今年有一个大的问题。就是说,巴西的货币贬值了。我把收到的钱,换成美元,会有一个很大的汇兑损失。铺货的时候,我跟大卖场约定了价格。大卖场为了留住客户,不同意我涨价,所以我做的很难受。不是说,没有利润,就是利润很薄,像纸一样薄。稍不留神就要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