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在刚刚刘梦棣给众人吃了一枚定心丸,那就是榷场那边的需求量会是极大的。
刘梦棣看着郎士淳问道:“郎掌柜,你不上来拉拉手么?”
儒商郎士淳看了看边上的鲁子敬,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冷住没有上前,而是怔怔地坐了下来。
鲁子敬却是说道:“六爷出的价是因人而异的,除非郎掌柜你不卖货了,要不然你与曹掌柜是现在搭手或是明天搭手其实是没有差别的,价格是六爷一早定下来的,观望也没用!郎掌柜即是不想这么快搭手,那便由我先来吧!”
鲁子敬起身向着曹宝升走了上去。
曹宝升笑问道:“鲁掌柜今年想出多少货?”
鲁子敬得意地说:“三万担!”
听到三万担这个数字许多人都惊呼出了声来。
曹宝升看了一眼刘梦棣,而后说道:“原本我不该问,但这么大的数我还是想问一问鲁掌柜,这三万担是您自己茶园出产的,还是从别人那里收来的?”
鲁子敬反问道:“这有什么匹别吗?”
曹宝升应道:“当然有了,鲁掌柜您手艺好,产出的茶品极佳,六爷曾吩咐过,好货就该给好价。但您若是收的别人的茶货……呵呵,怕是质量得不到保障!若是如此,我给不出您想要的高价,你可不要生气呀。即是要搭手,那我便得问个明白,省得到交货的时候来回扯皮。”
鲁子敬微笑着说:“不瞒曹掌柜,有一些货并不是出自我的茶园,但却全在我的茶厂里碾揉炒青,这三万担茶定是会让你满意的。”
曹宝升也笑道:“看来去年的时候鲁掌柜你没少开垦茶亩呀!可你再怎么开垦,也不至于能产出三万担茶出来吧?”
鲁子敬应道:“去年开的茶亩今年是产不出茶叶出来的,茶株最早也得养个三年才能开始采,最好是五年以后的茶株。我的茶亩是五年前就开垦起来的,三万担茶对我还说并不算什么,明年可能还会更多!秦岭是很大的!”
鲁子敬的话并没有说服曹宝升,但曹宝升却不再纠缠。
他只是言道:“鲁掌柜,我多嘴说一句,上一个因货品质量与我及六爷扯皮的人,现在还埋在乱坟岗里没挖出来呢。”
鲁子敬没被曹宝升的话给吓到。
他说道:“曹掌柜放心,不会出那样的事情!”
谁都不会相信鲁子敬能一下子多出那么多茶亩出来,但鲁子敬的表情是自信的,想来出个三万担是真的不成问题。
刘梦棣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果。
那就是土地兼并。
鲁子敬看上去十分直爽,为人也很坦诚,但说到底他还是个旧时代里的商人。
由于天降寒灾,且朝廷没对票号对个人放利钱进行限制,朝廷茶叶又有强买强卖的行为,还没对走私进行有效打击,这使得部份茶农陷入困境而破产。
破产茶农的田亩不管是被票号所收还是因为别的,最终都会流入茶行金字塔的顶端。
而鲁子敬就是关中茶行中的佼佼者,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鲁子敬得意地走到曹宝升的身边,曹宝升依旧没有起身,仍是坐在原位上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
鲁子敬将曹宝升的手一握,而后左手一弹,把自己的袖子给遮了过去。
二人的手在袖子里经过差不多一分钟的番动之后,这才停歇了下来。
鲁子敬此时脸上显得有些不好看。
他严肃着脸说道:“曹掌柜,您就不能松一松劲么?这个价可不太友好!”
曹宝升微笑着回道:“松不了一点,我要是松了劲,回头六爷就得松我的骨了!
鲁子敬看着曹宝升,最后只得叹了一声,先松了自己的手劲。
曹宝升微微一笑,二人才将双手各自撒回来。
而此时,曹宝升的账会将一张早已写好的契约拿了过来。
鲁子敬摇了摇头,最后只得在契约上写下名字,用上私印。
而此时又有一名茶商走了上来要与曹宝升“搭手。”
鲁子敬有些失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儒商郎士淳突然问道:“鲁掌柜,什么价?”
鲁子敬摇头叹道:“六爷与曹掌柜的精明你还不了解?我哪里能得到什么好价!”
儒商郎士淳听得点起了头来。
如果大家都如此实诚地说出刘梦棣给他们的价格,那么曹宝升与众位茶商又何必要在袖子里谈价钱呢?
郎士淳点头不是信了鲁子敬的话,而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此时许久没有说话的裴帆裴爵爷却是突然凑过头来问道:“鲁掌柜,到底是什么价?”
鲁子敬看了一眼正在与别人搭手的曹宝升及坐在一边喝着小厮递上来的刘梦棣,转头看向了裴帆。
他问道:“怎么裴爵爷也想做榷场的生意?六爷的生意可不会让别人随意插手的!”
裴帆言道:“他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虽然蒙国三部的生意尽是他在做,但蒙国也不止三部,还有别的许多小部族呢。你们在朝中没什么人脉,但我即是有的。我先问个价,心里也好有个数嘛。”
鲁子敬正要回答,那儒商郎士淳却是笑道:“裴爵爷,鲁掌柜不管说什么,你也只能信一半。他是个直爽人没错,但他若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如何能把生意做到这份上?”
鲁子敬回头看着郎士淳说道:“郎掌柜,您这话说得可不太友好,会伤和气的。”
郎士淳却是笑道:“我想借着裴爵爷的势将来去榷场看一看,试试能不能做点蒙国小部族的生意。裴爵爷即想入行,更想知道这里头的事情,我自是要对他行好了。对他行好,自然得说破鲁掌柜您了,您且别生气,这一行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刘梦棣是销茶货的大头,榷场那边郎士淳就算是运了货过去也是卖不过刘梦棣的。
如果他真的是想与裴帆合作,那么他就不会留在这里观望什么,更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而是应该在暗中去找裴帆,用自家的茶叶与其合作在榷场里销售。
郎士淳这么说话好似想引起裴帆的好奇心,更想知道裴帆如果真的插一手进去,刘梦棣会如何对待裴帆。
裴帆却是问道:“郎掌柜,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郎士淳笑道:“还不就是价钱的事情么?我是汉中人,且还是帮着汉中茶农在关中销茶,所以我就算是搭了手,六爷能给我的也只是中品茶的价钱,也就是七两。但鲁掌柜不一样,他的茶好是有目共睹的,正如刚刚曹掌柜所言,六爷是会给他高价的!”
“能有多高?”裴帆问。
郎士淳答道:“六爷想来会以七两五的价钱收他!”
裴帆深吸了口气,说道:“那鲁掌柜且不赚疯了?”
郎士淳呵呵笑道:“怎么可能,那么高品质的茶,自然是要花成本进去的。知道官府强收茶农五两一担的事情是怎么出的吗?”
“什么?”裴帆对这件事情十分不了解。
郎士淳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心绪不宁的凤娘子。
裴帆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问道:“是凤娘子?”
郎士淳点头说道:“凤娘子与走私贩子合作从中得利,再加上她并不卖好茶叶,一个劲地压成本,卖的是次品茶,用这个茶价来压我们的价,我们也只得减成本,弄得品质上不去,六爷这才看不过去出手教训他的。也正是因为她的成本低,估计也就在四两三到四两五左右,朝廷以为以五两的价收茶还能让茶商赚点,所以便定在了五两。”
裴帆听得直点头:“那鲁掌柜……”
郎士淳应道:“鲁掌柜的货好,但他的本钱我怎么算他都得达到六两。六爷就算是七两五收他的,他也只能赚一两五,三万担的茶,他一年也就能进账四万五!”
“就能?”裴帆不解地发问。
四万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别他的确是有六万两进账,但鲁子敬却是需要与别人一起分这个钱。
正如李茂做盐贩生意一样,鲁子敬的茶园也不是他一个人独资做的,但他每个月能分到一千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郎士淳笑道:“他的本钱是在六两,可我的本钱却不到他的八成。与裴爵爷明说,我的本钱其实只有四两五,即使官府五两强收,我也是能赚到五钱的。说实话,我是真想让官府把别的茶商给挤兑死,我好占大头呢!”
鲁子敬却是说道:“郎掌柜,你这么说话可就过了。你的茶是从乡下收来的,虽然乡下的茶便宜,但水费却是高得很!你是有本事能压下本钱来,但你的本钱再低,也低不过五两去!”
郎士淳笑道:“鲁掌柜觉得六爷会用什么价钱收我的茶?平价七两总是会有的吧?我就算是五两的本钱,那我也能赚二两,三万担的茶,我却是比你能多赚一万五千两!这是我制茶的本事,别人却是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