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后。
灵霄城五百里之外,荒村。
目光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历经两次血雨,原本村口茂密的参天大树,变得枯萎凋零,灵性消退,正在剥落树皮。
云澜子驾着云,掠过村头,看见三具尸体蜷缩在井边,皮肤下凸起的紫黑纹路像活物般蠕动。
这是血雨携带的天傀蚀骨毒,正顺着灵气侵蚀凡人五脏。
他袖中飞出七十二片云雾灵叶,每片叶子边缘都泛着功德金光,叶片触碰尸体的瞬间,紫黑纹路发出嘶鸣,如被火灼的蛇般退入泥土。
“只有两天的时间,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云澜子低声自语,目光落在另一处破庙前的老妇人身上。
她正抱着孙女的尸体哭泣,泪水落在少女颈间的血痂上,竟冒出青烟。
云澜子指尖轻点少女眉心,灵识如温水渗入她的身体,却在识海处触碰到坚硬的晶状物体 。
这是血雨凝结的毒核,无时无刻都在吞噬生机,就连魂魄也要蚕食干净。
不止是少女和老妇人,在另一边还依偎着上百人,每个人都危在旦夕。
血雨侵蚀过的青石板泛着暗红,云澜子赤足踏过时,冰晶在足底绽开细小的霜花。
他虚点指尖,三百六十五根冰魄玄针悬浮半空,针尾坠着的功德金铃无风自响,将村民伤口处的瘟毒凝成黑珠排出。
“莫动肝经。”
他轻喝一声,冰针扎进一位伤势严重的老农溃烂右臂。
腐烂的皮肉随冰针旋转剥落,露出白骨时,三颗猩红的血瘟虫正在骨髓里扭动。
云澜子并指划开掌心,淡金色的医道精血滴入骨缝,虫豸瞬间冻成冰渣。
“神仙!”
“这是天上落下的神仙来拯救我们了!”
“有救了,大家都有救了!”
.......
见到这一幕,这里面露绝望的村民,空洞的眼神里亮起了光芒,一个个踉跄的走了过来,将云澜子围拢在中心。
他们跪地磕头,顶礼膜拜,嘴里高喊着神仙显灵之类的话语。
“诸位,不要激动,都快快起来。”
看着这里的惨状,云澜子悲痛在心,没有任何的架子。
他以医入道,成为道主境之后,就是云游四海,四处医治病人,历经五万年的时光,在不求回报,没有刻意追求之下,水到渠成的证得融天境。
可以这么说。
要不是因为要撑着云台宗,他绝对不会选择沉睡,而是在云游中坐化。
“老神仙,快救救我们吧,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老天爷还要降下这么可怕的灾厄?”
这群人悲伤,悲痛,脸上的黯然灰败之色,令人怜悯。
是啊,凡人何其无辜,也是对天地最虔诚的信仰者,为什么遭受最大痛苦的反而是他们?
“请大家放心,我会治好你们的。”
云澜子席地而坐,医道修为无形散发,开始医治围在四周的凡人。
哪怕寿命走到极限,法力亏损严重,他也甘愿透支消耗,因为正是这些受苦受难的凡人,才令自己证得融天境啊。
旋即。
随着他开始治疗,这些凡人的身体开始陆续恢复,方圆千里的人收到消息,也络绎不绝的向这里赶来。
人满为患,越来越多。
云澜子散发的医道修为,却是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强。
医者仁心,成为修士也时刻不敢忘。
自己本就时日无多......两次血雨的降临,已经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这次功德池的开启,那件事若是不能成,就再也没有机会。
就当在死前,多顺从一点心意。
随着治疗的不断进行,来往的凡人渐渐康复。
直至傍晚,村东祠堂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令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云澜子拂袖震开残破的木门,见草席上躺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童。
她心口处生着朵妖异的血莲,每片花瓣都在吞噬生机,露在外面的皮肤已呈半透明状。
“三魂离散,七魄化煞.......”
云澜子冰晶凝就的手指竟有些发颤。
他沉思片刻,似乎下定决心,付出代价召出本命法宝神农尺。
尺身刻着的《太素问天图》刚亮起,却在触及血莲时被污成暗红色。
女童腕间突然浮现锁链状黑纹——这是被血河教种下的九幽噬魂咒,随着血雨的浇灌,已然发生某种邪异的变化。
“可恶!”
“这些凡人已经够凄惨,血河教的人还来掺合,连一个女童都不放过。”
云澜子的心里猛然一沉。
他已经看出这女童的情况。
若是任由她体内的邪异继续演化下去,不出百年,中州将要出现一尊可怕的邪魔。
趁着第二次血雨降临,血河教在暗中行事,将这女童变成邪异的寄生体,说不定不止这一位。
旋即。
他咬破舌尖,精血在空中绘出渡厄八十一针的阵图。
冰魄玄针扎入女童周身大穴的刹那,祠堂梁柱突然爬满血丝,地底涌出腥臭的黄泉阴水。
他眉心的生死印疯狂蔓延,强行催动逐渐枯竭的元神,凝出十丈高的冰魄法相。
法相双手结出太古医印,祠堂内飘起鹅毛大雪。
女童睫毛结霜的瞬间,云澜子瞳孔骤缩——那朵血莲竟在吞噬他的冰魄本源!
女童脖颈突然裂开七窍,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血河教主的面容。
“云澜老儿,没想到你自身难保,还出来救人?”
黑影狞笑着吞噬冰魄,“你的医道通神确实厉害,只是可惜,本圣教的血莲魂种,经受这次血雨的浇灌,已然成为不可捉摸的邪异,你解不了。”
冰晶法相轰然崩塌。
云澜子踉跄着扶住供桌,看着女童最后一丝生气被血莲吞没。
他颤抖着取出封存万年的续命金丹,丹药却在触及女童嘴唇时化作黑灰。
功德金铃齐声炸裂,此刻的他,竟被反噬的冰魄玄针扎得满手金血。
“桀桀桀——”
“云澜子,你没几天苟活,还是哪里来回哪去。”
血河教主的黑影面容,倒映着玩味的戏谑笑容。
云澜子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脸色难堪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恰在这时。
祠堂外突然脚步声,云澜子猛然回头,看见一位白袍的青牛道士,蹲在门槛上吃着烧饼。
烧饼很香,是路上一位被他医治过的大娘亲手烙的。
唯一可惜的是,看着眼前那张血河教主的脸,十分倒胃口。
“我说——”
“长得那么丑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吓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悠将烧饼收好,目光淡然的直视祠堂,径直掠过云澜子,直直的落在血河教的虚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