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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蒸腾的热气似乎都凝固了。葛叶那句“我说的是心里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热芭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也彻底搅乱了她的思绪。

一个多月前,那个静谧的夜晚,她鼓起勇气袒露的心意,换来的是他温和却无比清晰的拒绝。

那些“我没办法承诺你未来”,“我们是两路人”的话语犹在耳边。

她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把那份悸动妥帖地藏回了朋友的位置。

可今晚,他站在镜头前,在无数闪光灯和追问下,那样坦荡,那样郑重其事地夸赞她,维护她,甚至不惜用“挚爱亲朋手足兄弟”这种带着调侃却更显亲密的词来定义他们的关系。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与他当初拒绝时的冷静理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巨大的矛盾让她困惑,甚至有些委屈。

她抬起眼,直视着葛叶那双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真诚,有坦荡,但更深的地方,似乎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挣扎。

热芭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心里话?”

终于,热芭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也带着长久压抑后终于想要寻求答案的执拗。

“葛叶,我不明白。一个多月前,在那个晚上,你明明…拒绝了我。你说的那些话,难道就不是心里话了吗?为什么今晚,在所有人面前,你又要说那些话?你让我…怎么想?”

“你明知道…”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下去,“明知道我对你…你拒绝了,我接受了。我努力调整自己,努力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可今晚…你那些话,那些眼神,又算什么呢?葛叶,你总是这样忽远忽近,你到底想怎么样?”

尽管不想让葛叶看到自己眼底的湿意,但热芭还是努力保持着镇静看向他的眼睛。

女孩的目光直直地撞进葛叶的眼底,带着困惑,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那晚第一次表白被拒绝的失落和此刻他给予的珍重感在她心里激烈地冲撞着。

葛叶静静地听着她的质问,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火锅汤底还在轻微地“咕嘟”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却让那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隔阂更加清晰。

葛叶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垂下眼睑,避开了热芭探究的目光,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那沉默像是有重量,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热芭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放弃追问时,葛叶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和笑意,只剩下一种近乎破碎的沉重。

“热芭…”他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你还记得薛澄和小雯吗?”

热芭愣了一下,点点头,“记得。”

那是在花少录制时,葛叶给她讲过的家人,那个坐在轮椅上,却依旧笑容温和,眼神明亮的男人,他的妻子阿雯,也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

“薛澄得的是渐冻症。”葛叶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已经到了末期。”

“怎么会?他还那么年轻?”热芭的心猛地一沉

渐冻症,那是一种残酷的、无法逆转的神经退行性疾病。

患者会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失去控制,从手指到四肢,再到吞咽、呼吸…最终走向生命的终点。这个过程,对患者和深爱着他们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漫长而绝望的凌迟。

“他是罕见的遗传性病变,这也可能是他被遗弃的原因,可能他的家人不想看着他一点点枯萎吧!

但是,我们却在看着…”

葛叶的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雾气,看到了那个正在一点点被疾病吞噬的家人,“看着他努力地想要抬起手却做不到,看着他想要说话,声音却越来越模糊,看着他眼中曾经的光彩,被无奈和痛苦一点点覆盖,看着他,从一个健谈乐观的人,慢慢地被禁锢在那副逐渐僵硬的身体里…”

他抬起眼,目光沉甸甸地落在热芭脸上,那里面翻涌着一种热芭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浓烈到近乎痛苦的情绪。

“他们才结婚一年,薛澄就发现自己的情况。

我们每次回小院去看他,小雯都在。她瘦了很多,但总是笑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薛澄。

可是她的眼神…”葛叶抬眼看向热芭,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那里面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无法言说的绝望和恐惧,她看着他,她深爱的人,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消失,一点一点地走向那个注定的结局…她无能为力。她只能看着,陪着,然后…承受失去。

但我总是在想,小雯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枯萎、凋零,她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那份锥心刺骨的绝望…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在某个深夜,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薛澄?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恨命运?”

葛叶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那种看着所爱之人生命流逝却束手无策的痛苦,那种明知结局却无力回天的绝望…太沉重了。沉重到…我觉得,爱一个人,不应该让对方背负这种可能。”

听着葛叶的讲述,热芭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看着葛叶,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挣扎,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葛叶…你…”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葛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孤注一掷的坦诚。

“热芭,你知道的,我五年前做过开颅手术。”葛叶打断她,语气平静,

“但你不知道的是,那次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术后恢复并不理想。后来又因为一次意外,我们为了救人,我的头部再次受到重创,从而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但再次听葛叶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热芭只感觉字字如刀,割在自己的心上。

“医生说我的人生像个奇迹。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奇迹的代价是,我的身体里埋着一颗不知道何时会引爆的炸弹。虽然外表看起来正常,但神经系统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而且…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就是明天,我…会再也醒不过来,

所以…热芭,我的生命线…是模糊的,是不确定的。”

“轰”的一声,热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五年前的开颅手术…救人的神经损伤…可能就是明天…再也醒不过来…这些字眼像冰冷的子弹,一颗颗击穿了她所有的认知和期待。

她看着眼前这个挺拔清俊的男人,这个才华横溢、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男人,这个她深深喜欢着的男人…他平静的话语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所以…”葛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一个多月前,你那样美好地向我靠近,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热芭,我会害怕你和小雯一样…”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几乎要将人淹没。

“当时我在想,我凭什么?我这样一个…连自己明天会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一个可能随时会倒下的人,我凭什么去接受你的感情?我凭什么把你拉进这样无望的深渊?”

他的目光落在热芭脸上,充满了复杂到极致的情感,有爱恋,有挣扎,有不舍,还有一丝绝望的温柔。

葛叶用一种让热芭心碎的语气说道,“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有父母,没有根。我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也习惯了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可是你,热芭,你不一样,你有爱你的父母,有幸福的家庭,有蒸蒸日上的事业!你有那么多爱你的人,你值得拥有一个完美,健康的爱情和生活!而不是…把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人身上!”

“死掉”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如果我当时接受你的心意,不仅对你觉得亏欠,更是对你父母的不负责,所以我拒绝了你。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远远的看着你就好,但显而易见我失败了…”

说着,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太高估自己了热芭,从接到你电话时的慌乱,到听到你声音时的心跳加速,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

今晚看到那些记者围着你问那些尖锐的问题,看到你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看到你紧张地拉紧我的外套…我就只想把你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一点风雨沾到你身上。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那么说?因为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自私的想在还能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你有多值得被欣赏,被珍视,你非常优秀,你值得被肯定,你值得被所有人欣赏,更值得…被好好珍惜和保护,哪怕我能保护你的时间…可能很短。”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

葛叶一口气说完后,颓然地靠回椅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灰败的沉寂里,等待着她的愤怒,她的指责,她的彻底远离,这…都是他应得的,都是他自私闯入女孩世界的惩罚。

他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抖着。

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火锅的咕嘟声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暖黄的灯光此刻显得如此惨淡,映照着两人之间巨大的、无声的深渊。

热芭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葛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震惊、心疼、难以置信、巨大的悲伤…种种情绪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过。

她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男人,看着他宽阔肩膀下那不堪一击的脆弱灵魂,看着他为了推开她而将自己伤得千疮百孔的模样…

心,像是被撕裂了,又像是被浸在滚烫的酸水里,又痛又涩。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啪嗒”一声轻响。

一滴滚烫的泪珠,终于挣脱了热芭强撑的堤坝,砸在冰冷油腻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男人。

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在《花少》里顶天立地,在她面前总是游刃有余甚至带着点小坏的葛叶,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脊梁,只剩下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

他宽阔的肩膀微微塌陷,闭着的眼睫在惨淡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微微颤抖着,泄露着他极力压抑却汹涌如海啸的情绪。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又滚烫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又酸涩得让她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