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姓愈发火热的目光下,沈筝带着众人,从后院入了阅览楼,去二楼雅间喝茶。
文官武官都聚在一起,话题也就杂了起来。
他们一会儿谈及同安县兵,一会谈及洄河进度,鲁伯堂更是趁此机会,问沈筝要了紫苏牛蛙的菜谱。
又闲聊了一会儿过后,鲁伯堂突然起身,林老将军问他干嘛,他突然一拍脑袋,目光锁定了季本昌。
他问:“季大人,私章带了没?”
季本昌捂住胸口,神色防备:“作甚?”
“写张条子给我,盖你私章。”鲁伯堂说得理所当然:“大蛙都被你们户部抓了去,我到现在都还没尝上一口,今日刚好大家都在,咱们吃一顿蛙宴如何?”
季本昌下意识咽口水,但还是摇头拒绝:“原则上来说,养殖场的蛙还不能售卖。”
鲁伯堂眉头一皱,从怀中掏出钱袋子,“啪”一下放在桌上。
“原则?什么原则?你们文官就是绕着弯说话,本将军出银子买,买来请大家吃,难道也违背了原则?”
看着那胀鼓鼓的钱袋子,季本昌略微动摇。
岳震川观察着他神色,伸手抓起钱袋子,打开一看,“老季,可都是大银锭,是你户部赚了。”
季本昌往袋口一瞧,彻底叛变,问鲁伯堂:“这些全给?”
鲁伯堂嗤笑一声,“全给!赶紧写条子,我得去抓个百八十只回来,给大家好好开开胃。”
这下,主动的人变成了季本昌。
一张卖蛙条子,三两笔就写好了,再往上印个章,鲁伯堂拿起条子就走。
待他走到楼梯口时,沈筝唤住了他:“鲁将军,劳你下去给九思说一声,将沈府厨娘接来,她们手艺好,做蛙有经验。”
鲁伯堂“嗐”一声,“哪用这么麻烦,我拐个弯的事儿......嘶——师傅你掐我做......”
对上林老将军的目光,他彻底懂了。
得。
才想起,林繁允那小子还被余九思缠着呢,他这随口一句话,又没能把余九思支走。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
鲁伯堂不敢再看林老将军,缩着脖子下了楼。
他走后,季本昌捏着钱袋子不放手,同时关心起了阅览楼营收。
“方才上楼之时,我瞧着,原本那些笔墨货架,都被你们撤了?”
余时章喝茶点头,反问他:“几十两一支的笔,你买来用?你若愿意买,我现在就叫人搬出来。”
“净瞎说!”季本昌把钱袋子收进怀里,皱眉道:“不卖那些,你们靠什么营收?就一点茶水和纸?这楼中上上下下十来个伙计,怎么养活?”
仔细一想,这不又是一个妥妥的赔本生意。
余时章笑着摇头:“我们之后还要卖书呢,怎的没有营收?老季,账不是你这么算的。这楼就算没有营收,也必须立起来。楼立起来了,百姓才立得起来,百姓立起来了,咱大周才立得起来。”
听着这熟悉的话,沈筝下意识接话:“国家之富强,全在于国民;国民之发展,全在于教育。百姓摆脱文字困境,咱大周,才算真正富强。”
一个不愿意吃亏的国家,自是养不出心胸宽阔的百姓。
季本昌动了动嘴,低头笑道:“是我狭隘了,楼中有何需要户部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户部能帮则帮。”
说完后,他又有些羞愧。
在钱眼子里钻久了,他竟突然忘了朝廷存在的意义。
抠门可以,但不能一味的抠门,该省省、该花花,才是使国家昌盛的长久之计。
紧接着,岳震川也跟着表态:“我工部亦然。”
对阅览楼来说,工部所能提供的帮助可就多了,沈筝自是欣然道谢。
日头稍移,桌上的茶水换了两轮,楼下突然嘈杂起来。
数道争执声传入耳中,沈筝皱眉起身,余时章随她走到楼梯口,侧耳听了一会。
“我怎的听见南姝那丫头的声音?和人吵架了?走,下去看看。”
自己亲自带大的孙女品行如何,他心中自是清楚。
南姝这丫头,平日见谁都笑眯眯的,小嘴一张一闭,说出的话甜得人脑袋发晕。若是她与谁吵架,定是被对方烦得很了。
“您慢点下楼,别急。”沈筝扶着他,轻声道:“九思他们都在,绝不会让南姝受欺负。”
余时章点头,但下楼的脚步丝毫不缓,沈筝一直搀着他,季本昌几人也跟着下了楼。
拐个楼梯角的功夫,余南姝的声音更清晰了:“听不懂话是不是?排队,排队!大家都在等着的,就你们没规矩?”
这声音跟小炮仗似的中气十足,沈筝一听便知她没吃亏。
紧接着,对方的声音传来:“小爷我上哪儿需要排队?你们这楼都是我国子监的地盘,我们来自家逛逛,凭何得守你们的规矩?”
这下沈筝听懂了。
惹余南姝生气的,原来是国子监的学子,俗称——纨绔。
她和余时章还没走完楼梯,差点和跑上楼的伙计撞上。
为了不碰到她二人,伙计临时收了力,腰杆往后一扬,眼见就要倒摔下去,沈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袖子,将人扯了回来。
伙计站直后,直接在楼梯上跪了下去。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伯爷、大人恕罪。”
“意外而已,起来说话。”沈筝低头看着他,突然想起:“之前本官来雅阁闲逛之时,便是你接待的本官?你还给了我个地址,让我去报你的名号,买纸笔能便宜一些。”
伙计抬头张嘴,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一张脸涨得通红:“回大人话,是小的!小的叫孙贻福,是之前雅阁伙计。谢伯爷和大人宽仁,准许小的们继续留在楼中干活......”
沈筝示意他往楼下走,边走边说:“早晨见你,便觉着眼熟,咱们也算有缘。你方才急匆匆上楼,可是想禀报楼下之事?”
下楼后,孙贻福身子在前面开道,脑袋则转过来答话。
“伯爷、大人,和余小姐吵架的那位,是国子监的学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