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一瞬,方晟忽然笑了,“你果然是大哥的女儿。”
方沉甯将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份文件推过去,那是一份瑞士银行的股权托管协议,受益人赫然写着:方思思(周梨婉之女)。
“签了它,思思就是方家未来的股东,周梨婉也能安全回国。”
“否则…”她没说完,但方晟懂。
否则,周梨婉什么都没有了。
方晟盯着那份协议,良久,终于拿起钢笔,笔尖触碰到纸面的瞬间,方晟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盯着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在纸上晕开,墨迹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晦暗不明。
“合作愉快,二叔。”方沉甯伸出手。
方晟抬眼,面前的女人一身剪裁利落的墨绿色丝绒长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她的眼睛,是那种极深的褐色,近乎黑色,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没有立刻握住那只手,“梨婉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沉甯的笑意更深了,她收回手,“等周老爷子把周家烂摊子收拾好,她就会回来了。”
“你要打压周家到什么地步?”
方沉甯慢条斯理地将钢笔旋紧,金属部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直到周老爷子亲自来求我。”
她抬眸时眼角微微弯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二叔不必忧心,只要周家愿意按规矩来,事情很快就能圆满解决,应该很快了。”
“我知道了。”
方沉甯将协议收进真皮公文包,锁扣发出清脆的声响,灯光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她嘴角那抹浅笑愈发难以捉摸。
“说到底,这不过是商场常态。”方沉甯声音轻柔,字字清晰,“周小姐的行程一切如常,就看她父亲何时能想明白——有些台阶,终究是要亲自来下的。”
方晟瞧着方沉甯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沉甯,我不得不说——”
他抬眸直视她的眼睛,语气真诚而克制,“你真的很厉害。”
方沉甯的指尖微微一顿,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听到这样一句真心实意的称赞。
“能让二叔说出这句话,倒是我的荣幸。”
她唇角勾起一抹真实的弧度,不再是方才谈判时那种程式化的微笑,连带着她眼底的锋芒都柔和了几分。
方晟瞧着她难得流露的真性情,也笑了。
*
方沉甯走出包厢,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转角处突然闪出一个修长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沉甯,这么巧。”也长长倚在雕花立柱旁,银灰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清俊。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刻意压低:“刚才那个男人是谁?我在走廊上看见你们…谈了很久。”
方沉甯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他过近的距离,唇角挂着疏离的浅笑,“我的私交,似乎不在也氏集团的管辖范围内。”
也长长快步跟上,伸手想拉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方晟——”
“也长长。”方沉甯突然驻足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她抬眸时,眼底的寒意让也长长不自觉地松了手:“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澄清。”
她将手中的公文包换到另一只手,语气平静,“首先,我与谁见面、谈什么,都是我的私事。其次,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商业往来,不会也不可能有其他关系。”
也长长脸色微变:“沉甯,你知道我对你…”
方沉甯打断他,“请叫我方总或者方小姐。我们认识也有一年多,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如果之前有什么让你误解的地方,我道歉。但今天,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讨论这个话题。”
也长长还想说什么,方沉甯已经抬手示意:“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也长长快步追上前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沉甯,等等!”
他伸手虚拦了一下,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她,“我知道我太心急了,但你能不能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方沉甯脚步微顿,也长长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么久,我看着你,一直看着你,至少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容允岺,哪里不如方晟?”
“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也长长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你知道吗?就因为你永远这么冷静体面,连拒绝人都这么完美,我才…”
他的声音哽住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
方沉甯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锋利:“这里没有外人,何必再演这出深情戏码?”
她缓步走近,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沉闷的声响,她目光如刀,一寸寸剖开他的伪装。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做了很多,可我怎么觉得你真正在乎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享受的是痴情的人设,是别人夸你专一时的满足感。”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可惜,我没兴趣当你的道具。”
也长长的表情瞬间凝固,“你一直都这么想?”
方沉甯抬手整理了下衣襟,语气轻缓却字字诛心:“是啊,上个月你陪林董事女儿听音乐会,上周又约了陈老的侄女打高尔夫,你这份‘深情’,未免太忙了些。”
也长长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中阴晴不定,最终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方沉甯,你果然…够狠。”
“谢谢夸奖。我原以为你早就该明白我的态度,看来是我高估了。不过现在说清楚也好,省得你再继续浪费精力在这些无谓的表演上。”
也长长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额角隐约可见跳动的青筋:“方沉甯,你别太得意。”
方沉甯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我只是觉得,与其把时间花在演戏装深情上,不如多想想怎么挽救你们集团第三季度的财报。”
她转身离去前最后补了一句,“毕竟,那才是你真正该操心的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