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李二陛下说着,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心里话,王敬直是眼皮子直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敢信呐,最先拿出不利证据,禀告质控李斯文的大理寺卿戴胄,会是铁杆的皇帝亲信...
直到皇帝将其中密辛娓娓道来,王敬直这才明白,为何今日廷议之上,戴胄会一反常态的控告李斯文。
原来是受了皇帝指使,揣着明白当糊涂,专门用搜到的假证给对方挖了个大坑。
也怪不得,自从封伦等人跳出来诬告李斯文,戴胄便退居一侧,再无半句奏言...你们这些老狐狸真是一个比一个阴!
不过,在李二陛下的变相肯定后,王敬直心里的大石也算是平稳着陆,有了底气。
别管之后查案的进展如何,有皇帝的背书,那李斯文的下场肯定坏不到哪去,顶了天是担上诬名,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如此一来,压上王家近乎全部身家的修路工程,也能继续推进,不用再担心办事不利的罪名下来,被陛下问责了。
在王敬直心思急转时,李崇义已经成军器监回返,身后拉着一辆独轮车,朝这边稳步走来。
只见五尺长短,三尺宽、深的大型车斗里,层层堆积的书本、纸张几乎不下千册。
这要是逐字逐句的细细看完,怕不是要看到眼瞎。
小心将独轮车停好,李崇义拍了拍手,指着笑道:“军器监的仓储账册,还有有关人员的行踪报备全在这里了,敬直兄弟你慢慢看,不用着急。”
此时王敬直已经呆若木鸡,脸色惊恐的看着不远处,那足以致死的工作量,嘴巴哆嗦着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真嫌他活得命长啊!
得到皇帝首肯后,李崇义颇为自豪的介绍道:
“除去从韦家那边回收的四十六具铁甲,还有三十几具玄甲下落不明。”
“不过每个牵扯其中的嫌疑人,某都指派了至少两火百骑,分四组,日夜不间断的看管。”
“即便嫌疑人躲藏家中,但通过提前安插过去的百骑眼线,他近几日见过谁,做过什么,乃至于说过什么,都被事无巨细的记录在册,汇总全在这里了。”
闻言,李二陛下也是颇为惊叹的多看了几眼,这如小山堆一般的文本记录。
这李崇义话痨归话痨,但论起搞情报来确实有一手,比李君羡那个四肢发达的傻愣子强上太多!
不过皇帝心里也清楚,这些庞大工作量,绝非王敬直一人能在短时间内能看完。
低头陷入沉思,很快便有了计策,趁王敬直还在发呆,帮他拿定了主意:
“敬直也别害怕,李斯文那小子...不是还在宫里闲着没事干嘛,你不妨带着这些情报去趟大明宫,看看这小子有什么好主意。”
“这小子虽然聪慧,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师门学艺的时候,被仙师使唤出了阴影,整天不想着上进,就偷摸琢磨该如何偷奸耍滑。”
“你拿这些去问他,就说是朕的意思,也省的他闲着没事去折腾别人。”
王敬直脸色一滞,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心里就愈发觉得,陛下这个法子妙得不能再妙了!
李斯文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死道友不死贫道’,今天说什么,也该轮到他做这个贫道了!
自打接下旨意,他是前后奔波忙到飞起,连吃口饭的功夫,都是和百骑一起应付着硬挤出来的,目的就是尽早证明李斯文的清白。
总不能自己这个来帮忙的局外人忙到累死,李斯文这个要被治罪下狱的嫌疑犯...却能不慌不忙的待在后宫,美滋滋得祸害陛下的锦鲤吧...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念及至此,王敬直重重点头,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圣明,臣这就去找李斯文帮忙!”
...
此时的大明宫庭院,李斯文正与闻讯匆匆赶来,想要安慰自己的李承乾,与凉亭对坐而饮,下棋闲聊,好不快活。
李承乾按下白子,眼一眨不眨的瞅着,正在李斯文怀里酣睡的晋阳,实在忍不住的啧啧称奇,语气轻柔低沉,唯恐惊醒了小公主:
“斯文,某这小妹...虽说看上去乖巧懂事,但内在性子却是众兄弟姐妹里,数一数二的骄傲自矜。”
“除了某与长乐这俩看着她长大的兄姐,很少见兕子与旁人如此亲近。没想到今日一见,小家伙对你这个姐夫倒是粘人的很。”
李斯文寻思半晌,砍掉棋盘上的白子大龙后,这才低眸瞅了眼怀里小兕子,一手轻抚着她头顶双环髻,点头笑道:
“说来也是因缘际会,当初某和小兕子初见时,气氛可说不上太好。”
“却没想...是越相处越怜惜这个命苦又懂事的小丫头,久而久之便成了这样,一见面就抱着某不松手。”
听着李斯文暗暗挤兑小弟李治,李承乾这个做长兄的,却颇不厚道的嘿嘿两声。
当初那事的实情,他也有所耳闻。
因为二郎揍了舅舅长孙无忌,稚奴怀恨在心,却又不敢以身涉险与二郎交恶,便言语挑唆小兕子去找二郎的麻烦。
却不想...反给自己平添一遭祸事。
直到如今,这个把亲妹妹当刀使的小屁孩,依然被母后严加看管,平常想出来逛上一圈都是奢求。
随意寒暄间,见棋盘上局势愈发不妙,李承乾脸色一正,紧忙坐直身子,有些愤恨的说道:
“今日之事...某也听说了,没想到那些乱臣贼子竟会如此大胆,刺王杀驾伤某母后不成,还要反手污蔑你这个忠良之臣。”
“斯文你尽管放心,哪怕此间真相一时难明,但某也会帮你在父皇那边美言几句,力保你的清白!”
残局一筹莫展之际,李承乾计上心来,握紧拳头重重砸在了石桌上,棋盘丝毫没动弹,却差点惊醒了梦乡中的小兕子。
听到怀里传来的娇柔呢喃声,李斯文也顾不上乘胜追击。
低头细声安抚着晋阳,同时分外无奈的瞪了眼,对面那个正摸着后脑讪笑的家伙。
知不知道他费了多大劲,好不容易才把兕子哄睡着,你若是把她惊醒,咱们也别想下棋了,准要被她缠着外出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