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僵硬下来,但卫七还是转身走向记忆中的地方寻来茶具,手法熟练地温杯投茶。卫十九的习惯与卫七不尽相同,他浪费了一点时间在寻找物品上,但好歹没让严见安等太久。
严见安就着姿势看卫七忙碌,专注对待手间的茶具,像在完成什么大事。他在熟悉的味道涌入喉中的时候,心绪诡异地安宁下来,楚沉暮复生以来的不确定就在今日这两杯口味截然不同的茶中得到了安抚。
舌尖茶味的余韵还没消,严见安心想,他是该对卫七好一点的。
第二日楚沉暮吃饭时便看见卫七重新跟在严见安身后,他冲卫七眨眨眼睛,在严见安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个大拇指。
卫七不明所以,只感激的笑笑。
楚沉暮才意识到他还没跟卫七科普过大拇指的含义。
倒是洛随尘看到了这个手势,传音问道:“师尊,你跟卫七在干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楚沉暮莞尔,“我昨日教卫七沏茶,今日他感谢我呢。”
谁教谁?洛随尘也是喝过卫七沏的茶的,他师尊要是去教卫七,那可真是……辛苦卫七了。
楚沉暮并未逗留很久,他与怀素分别之前对怀素的状态已经很担忧,但当时苦于说不出自己的身份,贸然过度关心只怕适得其反,如今寻到了漏洞,自然想去找到怀素问个清楚。
如果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也可以当个倾听的朋友。
但寻人还是要麻烦鸿蒙轩,楚沉暮在亲身体会过鸿蒙轩打探消息的天价之后对严见安多年以来毫不吝啬的帮助更感激,也对鸿蒙轩的财力有了新的认识。
当年那些差点惊掉他下巴的法器或许真是稀松平常的小物件。
鸿蒙轩效率极高,接了严见安命令的是卫七,卫七妥帖极了,不止带回了怀素的消息,还带回了他另外两个弟子的消息。
楚沉暮暗叹一声,卫七又帮他省下了回宗门的时间。因此在严见安面前绞尽脑汁夸了卫七半晌,直到在场四个人除了他自己以外都面色诡异才堪堪停口。
洛随尘在只有两个人时忍不住啃了自己师尊几口,哼哼唧唧:“师尊,你都没有这么夸过我呢,你前几日跟卫七单独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听着那些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鬼话,几乎都以为自己要有师娘了。
楚沉暮敲着洛随尘的脑壳:“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我,是卫七他——”他想了想,话在舌尖转了个弯儿,“卫七之前跟见安有些误会,他这些年很苦,我想帮他一下。”
第二日楚沉暮带着洛随尘转向西北方。云篆山,灵修百家第二次与魔修开战的主战场。
七年前无名修士的自爆重创了魔修上层,魔修退回巽州,如今七年过去,隐隐有卷土重来的意思。
众门派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终于放下了那些保守实力或是趁乱得利的可笑念头,由四大门派牵头,直接把魔修堵在了巽州之内。
云篆山便是无极门负责的区域里面最易攻难守的地方,他的弟子,田意歌和苏承典,都在那里。怀素正在前往的方向也是那处。
走在路上楚沉暮看着轻松跟在身边的洛随尘,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他的修为:“阿尘,你如今什么修为?”
洛随尘眨眨眼睛,做作又矜贵的笑了笑,“如果是灵脉的话,那元婴中期。”
哦……楚沉暮一看这孩子的神态就明白,感情还是自己问完了,他配合着开口:“那如果——?”
就看到这个如今也称得上是高手的人笑得傻乎乎,身后如果有尾巴这会都要高高翘起来:“如果单看魔脉,是元婴后期。”
“但如果看综合实力,对上化神中期我也不会输。”
楚沉暮久违的饱览群书的记忆被唤醒了——越阶挑战嘛,他熟得很,主角必备的基础技能。
随即而来的是重重的危机感:“可我才元婴后期,那我岂不是打不过你了。”
难怪他这里都有些累了,这小子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跟着。
楚沉暮干脆立在了洛随尘的剑身之上,搂着他开口:“那你带我赶路,你早说嘛,就用不着我亲力亲为了。”
洛随尘掐了个诀让剑身变大一些,“打不过我才好,这样你再做什么事情,阿尘就能拦住你。”
闻言,楚沉暮理亏,就着姿势用手心安抚性地在洛随尘胸膛处拍拍。“再也不会了。”
他叹了口气,还在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小孩,就听见传音:“师尊要是想先找个客栈歇歇脚的话那大可以再摸下去。我记得师尊说过要宽慰我,可上次师尊耍赖,这事还没完呢。”
楚沉暮在后面心虚的眨了眨眼睛,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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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到自己的灵力都已经有些翻涌,怀素心知再不停下休息就要出问题,才终于原地落下,也不管周遭是什么环境,就这样乱七八糟的坐下。
胸口微微起伏,怀素合上眼眸,压制不甚听话的经脉。
他不怎么清楚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几年前便已经从戒行阁里出来,却对这几年的记忆模糊至极,他记得自己出戒行阁之后闭关多年,苏醒后游历大陆,直到救下沐云。
看上去是很正常的,可他知道不该是这样。他在戒行阁中明明已经做下决断,有朝一日出来之后是要找……是要找一个人的。
可出来后活像是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沐云醒过来,他看着那副与楚尊者七八分相似的外貌,才把一个名字从记忆里面翻找出来。
他与田施主已经许久未见,田施主多年来并未与他传音,他觉得这份记忆许是要蒙灰落尘了。可朋友一场,怎么也该再亲眼看见一次田施主是否安好。
但等他回梵音阁与师父辞别,却惶然发现,自己进不去梵音阁藏经楼的结界了。
被那佛光一照,他甚至遍体生寒,竟然有要逃离的念头。可他记得第一次被师父从山下捡回来时,这片佛光包裹住他,寒冬腊月他都只觉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