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无所有的独木舟上,他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船上没什么可供玩耍的,虚度光阴索然无味,箫飒干脆就呆若木鸡的坐着,手里提着一把油纸伞。
这样百无聊赖的时光漫无边际,好像永远不会变迁,孤独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成倍增长,孤苦伶仃的箫飒目光逐渐没了神采,好像有糨糊糊在他的眼上,到处是白茫茫的景象。
箫飒的神经迟钝而麻木,什么时候独木舟被卷进激流中他不清楚,只是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他发现船的运行速度不再平稳时,两眼昏黑,马上就要人仰马翻了,手忙脚乱的境况下伞扔到了海面,他想捡回来,手的长度已经够不着,独木舟前进的速度实在太快。
火烧眉毛,他焦头烂额,看着湍急的水流,不知道该怎么办。
海洋是统一的整体,不似淌在河床上的水流,会遇到层层叠叠的阻碍,更不会遇到高坡形成瀑布,遇到水急的地方形成湍流。
合理情况下海面是安静的,海水的流动不会在某个区域加快的,但有可能生成漩涡或者其他致命的危险,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箫飒擦掉眼前的糨糊,往前面望去,前面分明不是漩涡,看上去也没什么反常的问题,可这独木舟平白无故地加快了速度,好像前面有艘大船拉着它前进,箫飒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倒。
心脏发颤,在跳动的同时还伴随着高频率的振动,过于急促的动荡着,心跳像个在蹦床上活蹦乱跳鸡飞狗跳的臭屁孩。
他也坐在船上狗急跳墙,在他没弄清这件事的真相前,前面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或许船冲过去后,那儿的海水忽然锐减,他和船直接摔在海床上粉身碎骨,这是极有可能的。
面对未卜的前途,箫飒提心吊胆悬心吊胆,他有点不知所谓,真想一头撞死在木板上,总比心脏受刺激骤停死亡来得好。
船体开始剧烈振动,独木舟的起伏不大,可是振动的频率很高,仿佛独木舟下边是台震动器,而不是不再温柔和能够亲近的海水。
箫飒的眼球也因振动而明白的出现了重影,他好像坐在三艘四艘,或者是五艘独木舟里,船体木板的卯榫结构陆续出现了松动,简直就要土崩瓦解,他的屁股做好了被冰清玉洁的海水洗浴的准备。
振动的频率逐渐增大,周而独木舟周围不远处的海域好像凝固的果冻,并没有出现这么不淡定的异常,人像夏天坐在滑雪板上,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滑旱雪。
箫飒能想象到,若他张开嘴巴叫嚷一声会怎样,传播出去的声音顷刻间就像敲碎的玻璃,从筛糠中抖落。
每个音节每个音符落在地面混为一谈,想到这他就无语了,万一一个字没发出去,那不是生出玻璃来切喉咙。
独木舟颠颠簸簸,基本上把箫飒的神经抖擞错乱了,不久之后心神不宁的箫飒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画面,前面的空气好似一块被石子掷中的水面,发散着波动开来。
更诡谲多变的是已经进入那道垂直水面的船头和风雨灯竟离奇消失了,让箫飒找也找不到话来形容他的心有什么迫切和惧怕的感受。
他想逃离这艘独木船,可船下又不是陆地,他只是个低人一等的人,眼下什么法术都荒废,怎么能立在海面上。
箫飒的心像担惊受怕的兔子,瑟缩在胸腔中,只是它慌乱的、惊慌的、不安分的跳动,能让人追踪到他的踪迹。
他的瞳孔放大,目视着前面的鬼门关,浑身的每个细胞排兵布阵跳着扭秧歌,合在一起是赫然在目的手抖脚抖。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捂住脸了,就像他长期待在黑暗的空间中,一扇大门訇然打开,照进来的光明像怵目惊心的刺针,戳瞎他的眼睛,他必须捂住双眼慢慢适应,正如他绷住的神经和头皮,如何放松都张驰有度不了,世界末日来临了。
要死早死了,早死早超生,不能超生死绝便是死绝,箫飒咬着牙注视前方,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死亡,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不如在眼皮中杠根牙签,这样眼皮就不会应激性的闭上。
他盲人般把手伸在前方,让手快一步感受里边的世界,针灸针到手上时,把它贮藏的冷凉霎时间释放,里面好像是个水深火热的无间地狱。
箫飒预感到大事不妙,想把手缩回来时,却发现脸和身体被前进的独木舟同步推进,缩回手来,身体也在里面了。
他穿过了那流动的水面似的大门,去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鬼地方,而他惊喜的发现,独木舟和行李全体通过,没出现什么差池,他也还没死,像度过了生死劫,事实上是他误会了这次穿行抵达的地点。
手上的感觉完全来自天下乌云洒下的雨丝,手从一个炎热的地方来到一个冲凉地方,必然有点不适应,从天而降的雨水就像冰冷的细针刺进他的肉里,这才是他感受到这个世界不和善的首要根源。
天上乌云密布,雨丝斜斜的飞行于天际,从炎热的海域漂到这里,冰火两重天的转变,箫飒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
在凉爽的第一感受归过去,就是冰冷刺骨的严寒,好像一个从高处的人落到低处,同时也从夏季跌到了冬季,刮来的阵阵寒风,是贴着骨头前行的。
冷冷清清的雨中,虽不是暴风雨,但足以侵犯人的肉体和精神,箫飒迅速地将衣服穿好,他谨慎地左顾右盼,展望周围的境况,生怕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怪兽出现。
不容乐观,一些消极的、怠工的情绪开始征服、占领和主导他的大脑,像潮水般覆盖他的大脑皮层,但在显而易见的角落,一丝丝激动正和反面的情感逆战,直到升华为情感支持的主角。
他有些因意外到来的惊喜而颤抖着心,这不就是他几时梦寐以求的到来的地方吗?
他精细地观察着周边骤变的场景,开心的同时又诞生了面对不同危险而生出的恐惧情愫,敲响了不同音色的警钟。
箫飒后知后觉,他是来到了亡海,这是他幻想了许久的目的地,虽然口头上没有说要到这里来,可心里是对这儿充满了膜拜和希冀的,误打误撞进到了这里,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进入方式。
他来到了这儿并不能放宽心,因为亡海是个无边无际的海域,他要去哪里赖以生存,还找不到合适的角落,不过这里应该比外面的海域安全,至少阎罗王的触手伸不到里边。
亡海,亡海,亡海……箫飒的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这个名字,这像个救急救难的地方,包容了他的缺陷,在这里活下去,他可以用陷阱制伏想来打搅他的人。
他可以住在随处可见的破船上,这艘船不好就换那艘,那艘船不好就再喜新厌旧的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