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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
在这场雨落下的时候,神子已经走到了祭坛上,他抬头看着圣朝的方向,圣皇的谋划对他来说是最大的阻拦,如今圣皇身死,拦在登神长阶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已经消失,这是好事。
但他却并不高兴。
好事似乎第一次不与喜悦这个情绪联系到一起,他心中有的,就只是难以言说的遗憾。
山巅的神庭似乎在沸腾着,无数教众的议论声杂乱非常,身后的神殿似乎能够听见大祭司压抑到了极致的痛哭声。
神子只是静静地看着。
“属于你的时代已经结束,这未来交给我就好。”
他对着圣朝方向躬身行礼,心中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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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道子在心里想了很多,他对这一幕除了遗憾之外,更多的情绪是愤怒,是对自己的愤怒,也是对世界的愤怒。
这个天下究竟还要辜负多少人?
这个世界到底还要多少愿意拯救他的人以死相报?
如果残缺不全,当初又何必容纳万物存活?
圣皇也会死,如虞帝这样的人,竟也会死。
的确,这世上又有谁不会死呢?
每个人都终将是要死去的,只有这一点才是这个世界唯一永恒不变的。
老道士躺在长椅上,身旁升着火炉,庐上煮着茶,从圣皇陨落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麻木的躺在那里,直到此时此刻听见自己的弟子开口喊他,方才有了一点反应:“嗯?”
道子轻声开口:“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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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平原。
木木一直站在野草之间,她是希望奇迹能够出现的,她希望世上能有被完美实现的理想,直到此刻看见那些雨落在了无尽平原上,她的目光微微黯淡:“你说理想真的能实现吗?”
每个人都有理想,但能够实现的毕竟只是很少一部分。
轩辕跪在她的身旁,四周数十位异教的大修行者全都跪在那里,朝着长安城方向,表达着自己的尊敬。
“理想是需要传承的。”轩辕眼中满是悲痛,说出来的话语却很认真:“完美世界的理想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的尝试,圣皇不是开始,也绝不是结束。”
木木嗯了一声,想到了李子冀,在这样的时刻,他又在做什么呢?
但,在这样的时刻,李子冀又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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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山。
罚恶菩萨与五果圣僧中的一位共同站在莲花峰上,伴随着这场雨落下,十六座山峰上的钟声全都随之响起,不知多少僧人难以置信,踉跄着跑出殿外,直到彻底确定了这个事实,方才盘膝坐下,口中不停念诵着往生经文。
世上罕有人不尊敬圣皇的。
五果圣僧内心复杂如翻江倒海:“到底还是这个结果。”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圣皇是否过于执拗了?
也许这就是圣皇的果。
罚恶菩萨望着塔林方向,心里有些凄凉,若是那尊佛祖像能够成功,若是信仰成神能够成功,那么圣皇是否就不用坚持启动这场豪赌计划?
如今,信仰成神失败了,圣皇也失败了,仿佛天命不可违,残缺的世界不可救。
叹息一声,罚恶菩萨便又将目光放到了那还在参禅悟道的李子冀身上。
“当你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世界已经发生巨变,届时的你,又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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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
波涛汹涌的海面重新变得平静,只是伴随着雨水落下,在平静的海面上掀起无数个微小的涟漪,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花瓣。
梨花自树枝上掉落,像是雪花一样洒在海面上,只是并不曾像雪花一样消融,就这么漂浮在那里,永不沉落。
颜北坐在树下。
他的身影与梨树分离,苍白的脸色证明了其重伤的身体,体内蔓延的痛苦令人难以承受。
可就算是痛苦再如何强烈,也比不上他那双眼眸里的悲伤。
圣皇死了。
没有任何言语和词汇能够形容颜北如今的情绪,他早已知晓这一刻的到来,但知晓并不意味着做好了准备。
道生菩萨和祈雨坐在更远处的海面上。
二人体内气息已经被颜北打灭,未来数年内都无法再与人交手,那深海巨妖托着二人的身体不至于落入海中,却也仅仅只敢托着,不敢再对颜北动手。
“何必呢?”
道生菩萨望着这场雨面有悲戚,这一切的安排又有什么意义呢?
终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祈雨也在看着颜北,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开口,所以就只能沉默。
海面倒映着颜北的身影,他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世界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海风没什么味道。
颜北伸手将海水拨乱,似是在触摸那些飘摇不定的金色光芒:“你可知道四元浑天的位置为何距离长安城最是遥远?”
他语气中的痛苦让人闻之心碎,但却依然强行让自身保持着冷静。
道生菩萨微微皱眉:“为何?”
四元浑天距离长安城极远,却还均匀的处于天地各处,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辅佐维持洞天大阵?
颜北回答道:“因为足够远。”
道生菩萨眉头皱得更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颜北拨弄水面的手掌凝聚光辉,那四元浑天的灵阵图重新浮现在其身体之前,他没有抬头,只是开口解释着:“四元浑天从来不是什么洞天大阵的辅佐,四个小阵眼也从来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事实上,陛下所在的长安城才是洞天大阵的辅佐,陛下料定大阵一旦开启,天下人的注意力全都会放到长安城。”
“所有人都认为只要阻止了陛下就等于阻止了洞天大阵的改天换地,但实际上,四元浑天才是真正的阵眼。”
“他认定你们不会将四元浑天看得太重,所以出手阻拦的人也不会太多太强,只要四元浑天还在,洞天大阵就还在。”
道生菩萨的脸色陡然巨变。
祈雨却好似有了些解脱。
颜北还在说着,目光里满是哀伤和落寞:“陛下用自身性命为饵拖延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如今只剩下最后不到一夜,当那几位六境发现察觉的时候,便已经无力改变这一切了。”
他抬头看着道生菩萨:“陛下已经死了,但这场豪赌,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那原本似是处于缓慢消散的洞天大阵,竟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陡然加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