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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时限宛如白驹过隙,于修行中的人更是如此,苦修之人不过眨眼功夫,再醒来时,便已过去月余之久。

大战如期而至,已打了月余。

郁群青这次倒是很守信用,说要开打就真打了。

郁群青一向都没有和正常人一样的道德水准,所以他的信用值永远只会延续在利于自己的方面。

魔族大帐内。

郁群青正懒散的坐在正中央的高台上,六十年的时间并不能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但人可以,郁群青的眉宇凝的很深,叫人望而生畏。

“尊上!”

郁群青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有人躬身疾步走入营帐,伏地禀告道:“尊上,前线来报,东南边线防守严密,暂时未能攻下,大将请求您再宽恕几日。”

“……”

那名魔族将士的尾音回荡在这大帐之中,声音飘荡又散开,沉默渐渐蔓开。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恐惧的将额前更加贴近地面,祈求自家这位尊上今日的心情不要太糟糕,至少不要杀……

“嗞——嗤、嗤……”

液体洒出,血液一股股如泉涌般徒劳的挣扎着,直至悄无声息。

片刻。

郁群青收回眼,也收回刀。

他说:“拖出去吧。”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帐外进来,又悄无声息的将尸体抬走,黄沙之上的血色渐渐下沉,消失无踪。

“蠢货。”

郁群青轻声道。

不好的消息还有什么禀报的必要,带来坏消息的人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郁群青是为浮禾愁,却也为通州烦。

嗯。

郁群青很烦躁。

郁群青并非草包,他用这六十年彻底清扫收编了其他三个魔皇的领地、军队,而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魔域唯一的掌权人,也就是魔尊。

这够吗。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辈子能做到这份上已是足够。

但对郁群青来说,在实力允许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身旁还有和他同等的智慧生物,他忍受不了和人平起平坐。

郁群青是匹贪婪的饿狼,他幽绿的眸永远紧盯着通州。

随时随地,每时每刻,只要通州露出疲态,郁群青总是会张开血盆大口,直冲通州而来。

饿狼是可以喂饱的,可郁群青不能,因为他除了饿,还是恶。

是最极致最无可救药的恶。

郁群青的坏毫无来由,非要形容的话,这更像是一种他的世界中独自运行着的自然规律,就像春天会开花秋天会凋零一般的顺应自然。

郁群青顺应本性,坏的彻底。

交战数日。

郁群青很意外。

灵族这次前所未有的硬气,魔族的史书上从没记载灵族有过这样破釜沉舟般的气势,而郁群青从前亲身潜入通州了解到的灵族也不是这样的。

他这些年汲汲营营,往通州安了不知多少探子。

郁群青很早的时候就决定了自己的未来,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将身边的人都不再看作是和他相同的人,在郁群青的眼中,除了浮禾之外的其余人都变化做了蝼蚁。

若是他愿意让这些蝼蚁卑微的活,那就活;若是他看着那些蝼蚁碍眼,那就死。

这就是郁群青。

这一次的大战起由便是如此。

郁群青开始觉得池衿碍眼了。所以在他眼中,池衿就该死,阻拦池衿去死的阮蔚也该死,养大池衿的蓬莱仙宗也该死,接纳了池衿的灵族们也该死。

尽管时机不算太好,郁群青还是固执的发起了这一场战争。

原因真的很纯粹。

他就是不爽、不舒服、不开心了,仅此而已。

郁群青原本对这一战的信心不说十足,也该有九成胜算。

就通州那漏成个筛子似的情报网,就通州那世家宗门争权夺利的不合,就那些无知又愚昧自私的民众,他郁群青再渗透不进去人他就是蠢猪!

暗探这种东西都是潜在深水之下的鳄鱼,不到用时不必浮起。

主战场久攻不下,郁群青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些早已如天女散花般密布在通州各处各地各个职位上的魔界暗探。

里应外合。

这本是一步奇招。

……

可、谁、知、道!

等郁群青开始试图联系他从前安插在通州的人手时,他才发现。

他的人被换了。

没有剩下一个,全部,都换了!

收到信儿的人大部分都已读不回,回了信儿的人又全都是假的。

谁干的?!

郁群青想不通,他气的发疯。

在他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郁群青暴怒的消息也传回到了池衿的耳朵里。

-

边陲城里。

池衿正在和阮萳之对弈。

因为提前被吩咐过,他手底下的人来报消息时并没有避着阮萳之,所以阮萳之也听见了。

闻言,阮萳之只是挑了下眉梢,他青葱指尖夹起一颗白棋,缓缓落定,“都杀干净了?”

“嗯。”

池衿神色平静,将手中摩挲良久的黑子放下,拿起一边的丝绸擦了下手,“小报手下负责查,郁泂负责杀,那畜生的手伸的也不长,人不多,千把来个而已。”

阮萳之略微赞赏的看他一眼,“下次可以传讯给我,效率更高些,阮家的人闲着也是闲着。”

“好。”池衿顺从的答应着。

他们二人说起这些话就像是在聊今日天气如何般闲适自如。

短短几句。

讲明了千余人的生死。

阮萳之在下棋之余,也会分神打量如今的池衿。

怎么说呢。

阮萳之硬生生把池衿给看顺眼了。

他很清楚。

若是换个心肠软些的来谈及这些,大概会觉得太过残忍,或自责或麻木,总归在这样厚的血孽面前,人是升不起好情绪的。

池衿却很平静。

这很难得,而且阮萳之认为池衿做的没错,他不杀暗探,难道还要将这些暗探好生养着吗。

能做出这种事的灵族可以去坐莲台了。

佛祖都没他能宽恕!

这件事,池衿干的很不错,至少避免了战时大后方起乱象。

阮萳之舌尖抵了下上颚,半晌才憋出一句:“不错。”

池衿先是微愣,而后也很自然的接受了这来之不易的夸奖:“多谢兄长。”

阮萳之:“……”

兄长你个@#%*&~!

这小子顺竿爬的也太自然了,自然到阮萳之完全骂不出口。

池衿又很乖顺的对他笑了一下。

阮萳之:“……”

他好像有点懂自家妹妹每次看见池衿的感受了。

池衿从不觉得自己温和。

他一直奉行的都是一套道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郁群青是天生坏种,他这个天生半魔自然也不多让。

池衿并不觉得手沾血腥是完全的错,但他知道因果,所以也知道自己所修之道绝非天道所喜,也绝非普罗大众所能接受。

但这又如何。

这世上总该有人执杀恶之刃,斩宵小,灭邪魔。

池衿有能力,有手段,有心性,他自然敢越过众人去争做一柄最锋利最冷冽的血刀。

他天生做不来普渡观音,修罗只求问心无愧。

再有便是。

池衿只求阮蔚喜乐安康。

天下的修行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被称为道的信徒,他们必须信任着所修之道,道途才能顺畅往下。

可池衿不信道。

他大概是天生的叛骨。

前世,因为命道救不了蓬莱,即便大成,他也弃之如敝履;今生,他也只管握紧手里命盘腰间长剑,用血堆砌出这一世的杀伐路来。

谁能救蓬莱,谁能救阮蔚,他就是谁的信徒。

池衿是阮蔚的信徒。

他虔诚至极。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比的过池衿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