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张吩咐，你们过来见面……”
夜幕低垂，风穿过废旧厂房外生锈的铁栏，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在这片荒凉的工业区角落，唯一亮着灯的小卖部孤零零地守在路口，像是半死不活的灯塔。而那部年久失修的公用电话亭，也终于在这夜里迎来了它的用途——
猴子挂掉电话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他的身影贴着墙角，脊背微驼，面容黝黑、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一身旧军绿色夹克，帽檐压得很低，乍一看，像极了山林里窜出来的野猴。
小卖部里，老板的女儿刚刚因为晚饭凉了不想吃，在撒娇闹腾，可她透过半敞的卷帘门一看到这个“不速之客”，整个人顿时噤声，连碗筷都规规矩矩拿起来了，筷子一根一根对齐，菜一口一口嚼得无比认真。
猴子没理会店里那种仿佛见到什么“黑暗来客”的氛围，他摸出几枚皱巴巴的零钱，往电话下塞了塞，随口吆喝：“老板，话费搁底下了，我顺带来包香……口香糖！”
“烟”字刚到舌尖，脑海里却浮现出周平安那张写满疲惫的脸——曾经他借烟消愁的模样，如今想来，猴子竟觉得那烟味比这夜色还苦。他咬牙改口，把烟换成了糖。
小卖部老板没有现身，只是躲在里面冷冷地“嗯”了一声。显然是被猴子的长相和气场吓着了。
猴子听着这语气，嘴角一抽，喃喃自语：“玛德，会不会尊重人？我可是花钱的主儿，装什么大爷！”他嘴上抱怨，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年头“脸”只是表皮，能不能混出名堂，看的从来不是外表。
自从跟了夏谷草，他就一改往日打砸抢烧的混子形象，专心当个“做事的人”。别人喊他“猴子哥”时，是敬他有脑子、肯冲锋。连夏谷草都说，他是“最不像小混混的小混混”。
可今夜，不允许他再慢条斯理。
他的目光越过马路，落在那个斑驳生锈的厂房铁门上。那儿，有辆车停着，车尾挂着——魔A·666xx。
“对，就是它。”猴子喃喃道，眼里透出一丝阴狠。他不会忘，那辆车就是在私房菜外出现过的。车上坐的是蔡薇薇。
蔡薇薇，这个在尹江盛身边游走数月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卷入这场漩涡。而更让人警觉的是，这次她的身边，换了搭档。那辆“666”牌照的商务车绝非普通人所能拥有，能挂上魔A，又是豹子号，背后不动声色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她怎么攀上了这种人……”猴子眉头紧皱，鼻腔发出一声冷哼，“这种层级的资源，她以前根本接触不到。”
他眼神沉了几秒，立刻压下心中的疑问。
现在不是思考蔡薇薇身世的时候，是找人的时候。
猴子摸了摸腰间，确认了随身带着的短波耳机和一柄被布包裹的匕首，深吸口气，看向远处——那群乞丐，已经靠近了。
二十多个人，衣衫褴褛，脏得发亮，三三两两地蹭向厂房门口。他们蹲坐、躺倒、翻垃圾，像是自然流浪形成的景观。但仔细看，他们分布有序，呈半包围状聚拢，每一步，像是踩着某种看不见的节奏。
“滚滚滚！什么地方你们也敢来？！”
“又不是收晚饭的地方，滚蛋啊你——！”
几名身穿灰色制服、手握橡胶警棍的保安，开始骂骂咧咧地驱赶。最前面的一个乞丐佝偻着背，面对保安手里的棍子竟毫不闪躲，反而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断牙。
保安抬脚就踹：“你笑个屁啊你？再笑老子给你笑掉牙！”
可就是这一下，踹下去的脚，粘了一脚“气味”。
“呕——你他妈多久没洗澡了？！”一个保安当场干呕，那酸馊味夹杂着汗渍、油垢、破布发霉的气息，如火药包一样炸进鼻腔里。
“就是要这效果。”远处，猴子冷笑一声，眼中闪烁出满意的光芒。他了解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老张当年在魔都精挑细选的街头眼线——平时装疯卖傻，实际个个心思缜密，暗号精准。
这些“兼职乞丐”，根本不是来讨饭的，是来制造混乱，吸引注意的。
果然，厂房那边有人开始喊话了：“小王，去叫蔡总！这里出了状况！”
猴子一边退入黑夜，一边自言自语道：“蔡薇薇，你在里头干什么，就看你来不来应这一场戏了。”
他像一缕阴影，迅速穿过路边的铁栅栏，朝着厂房另一边悄无声息地绕了过去。
那儿，没有灯。那儿，也许有门。
更重要的是——
夏谷草，也许就在里面。
旧厂房后方，那堵铁皮围墙由于岁月的侵蚀和风吹雨打，早已破败不堪。其中有一块铁皮已经严重歪斜，仿佛随时都会脱落下来。
就在这片荒凉的景象中，一只灵活的如同夜猫子的猴子正沿着墙根蜿蜒前行。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如同一只正在伏击猎物的猎豹。猴子小心翼翼地贴近地面，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当他来到那块歪斜的铁皮前时，猴子停下了脚步。他先用敏锐的目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轻轻地拎起那块铁皮。
随着一声轻微的“嘎吱”声，铁皮被掀开了一个小口子。猴子迅速地钻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进入围墙内部，猴子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阴冷潮湿的空库区。天花板上悬挂着两排老旧的灯管，其中只有一根灯丝还在微弱地闪烁着，那忽明忽暗的灯光，就像鬼火一样，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地面上堆积着几排封尘的木箱，这些木箱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在箱子旁边，还有一道金属滑轨延伸进深处，似乎这里早年是某种装卸货物的通道。
猴子的眼神充满了警觉，他深知时间紧迫。虽然外面的骚动可能会吸引守门保安的注意，但真正的看守力量肯定隐藏在厂房的深处。
猴子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每一步都踩在最轻的落点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悄悄地向前移动，同时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以防有任何潜在的危险。
突然，猴子停下了脚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极细的监听麦，然后轻轻地将其贴在腰间的通讯器上。接着，猴子小心翼翼地拧动耳塞，准备倾听周围的动静。
“……把人带走前，蔡总说了，要她自己先问一遍。”
“她不是早就完成任务失败被踢出来了吗？这回又回来干嘛？”
“你懂什么？蔡总现在有靠山了，666那位亲自点她回来，不听她的，咱们才是小命不保……”
声音断断续续，但足够让猴子皱眉——果然，蔡薇薇换了后台。
更要命的是，夏谷草果然还没有被转移。
在厂房的最深处，有一个原本是制冷机房的空间，如今却被改造成了临时审讯室。这个空间的墙壁上铺着铅皮，门口还有一扇加厚的钢门，给人一种封闭而压抑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霉味，让人感到有些不适。
夏谷草的双手被反绑着，身体靠在椅子上，他的脸侧有一道明显的擦痕，嘴角也干裂了。然而，尽管遭受了这样的待遇，他的眼神却依旧冷静而明亮，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在他的身旁，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的胳膊上纹着一只蝎子，看起来十分凶狠；另一个男人则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钢针，显然是个惯用私刑的行家。
蝎子男用低沉的声音再次问道：“再问你一遍，‘飞鸟驿站’联盟体的金链账户在哪家银行？谁是资金的第二负责人？”他的每个音节都像是钉子一样，狠狠地敲在夏谷草的心上。
夏谷草紧咬着牙关，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蝎子男的眼睛，回答道：“再问也没有用，你们找错人了。”
啪——！
一巴掌甩上来，他的脸瞬间偏到一边。
“蔡总说了，只问你十分钟，不说就送你去下一站——你觉得你扛得住那边的方式？”
这句话，让夏谷草眼底微微一缩。他明白，“下一站”，不只是酷刑的问题。
那意味着——他将可能从这场博弈中被抹除，只是哪怕自己说出他们想要的东西，自己又可能活命吗？
与此同时，在厂房二楼的临时办公室里，蔡薇薇正站在一扇单向玻璃前，宛如一座雕塑般静静地凝视着楼下的情况。
她今天身着一套剪裁精致的白色西装，那西装的线条流畅而优雅，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她的妆容明艳动人，眼波流转间透露出一种自信与果敢。而那耳侧的一只蓝宝石耳坠，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此时的蔡薇薇，已不再是那个在尹江盛身后陪酒笑语的“花瓶”形象。她的身姿挺拔，神情严肃，仿佛一位彻底掌控局势的“项目执行官”。
在她的背后，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靠在墙边，宛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他的手中夹着一支香烟，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
只听那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说过，只给你一次机会，别再让我来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
然而，面对这严厉的警告，蔡薇薇的眼睛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她的目光依旧紧盯着楼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放心吧，”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不会开口的。他在等我。”
“等你？凭什么！”
“他当然是在等我，因为我们之间还有没了解了结的旧账，而且他是怕我知道的东西——比如，他在联盟体之外，还有一份隐藏协议，你说……这要是爆出来，会不会很有意思？”
背后那人笑了，点燃烟，目光像在打量某个即将崩溃的棋局。
“好，那就让你再玩一次。”
蔡薇薇轻轻推开门，走下楼梯。
她的高跟鞋在金属楼梯上敲出节奏，仿佛是审判的钟声。
在通道的另一边，猴子动作真的就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样，轻巧地绕过了通道，终于见到了他一直在等待的“支援者”们。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是老张早年特意安排在魔都的隐藏人员中最特殊的一批。他们的身份多样，不仅有伪装成“伪乞丐”的，还有“厂区工人”、“维修人员”等等。这些人对旧厂房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就如同猴子对街巷的熟悉程度一样。
“猴哥，人我们已经带到了，后门通道我们也能打开，只要你能确定他在哪里，我们今晚就一定能把她带出去。”其中一个人对猴子说道。
猴子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情况，然后说道：“他还在，蔡薇薇也在，不过今晚恐怕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那你打算怎么办？”另一个人问道。
猴子舔了舔他那干裂的嘴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把这个厂房，变成他们自己都走不出去的老鼠笼。”
猴子将厂房简易地图摊开在地，顶上的灯泡忽明忽暗。围在他周围的，是七八个身穿“物业”、“清洁”马甲的临时队员，他们目光沉静、呼吸一致，丝毫没有街头乞丐的懒散模样。
猴子指着地图上一处隐蔽的“废弃电梯井”：
“主门不进，北侧窗口我们也不碰，我们从这，电梯井进去，直通厂房内仓层——制冷机房就在一墙之隔。”
一名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问：“那主门那边的保安怎么办？他们眼线多。”
猴子露出一口白牙：“放心，有人吸引他们注意。今晚，我们玩一次真的‘声东击西’。”
夜风起时，保安正在小亭子里泡面，忽然听见外头“轰”的一声爆响。
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撞击，玻璃瓶在地面炸开，火苗从几个桶状物里蹿起。
“着火了？！怎么回事！！”
几个“乞丐”模样的男子抱头鼠窜，有的还大喊“爆炸啦”，更有一个撞在厂房外的大门上，满脸血污地大吼着“救命”——
保安顿时乱作一团，几个拿着电棍就冲了出去，仓促应对。
监控屏幕一顿乱跳，巡逻组被迫分散出去查看，厂房一时间空出三分之二的守卫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