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齿剑锋上的寒光与不听化作的精神力交织成网,将石台切割得支离破碎。
纵使那墨色的石台已在连番激战下崩裂殆尽,仅剩下最后一角残垣倔强地悬于半空,其断裂处却仍诡异地蠕动着,渗出粘稠的黑血,转眼间便化作千百条细如发丝的猩红触手。
这些带着腐肉气息的活物在虚空中疯狂扭动,如同被烈火灼烧的蚯蚓般抽搐着,却仍执拗地朝着中央那团悬浮“心脏”延伸。
白龙健硕的四肢狂奔,颈处炸开一圈鬃毛。
它琥珀色的竖瞳里倒映着下方翻涌的邪气,那些从心脏表面剥落的碎肉在空中化作微型鹿首,尚未坠落便已生出森白獠牙。
独属于「鹿头」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污染着周围的灵气,连飘过的云絮都被染成污浊的灰黑色,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嘴正在啃食天光。
“别怕!”眼看白龙被震慑住了方满脚步,云奕赶忙将恢复的少许灵气注入声音。
洪亮的提醒在白龙耳边炸响,尽管它心头的恐惧并未被驱散,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
云奕三人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做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祷方才的一切都能按照提前计算好的局面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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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那双如满月般澄澈的眼睛骤然收缩成细线,瞳孔中倒映着那颗诡异“心脏”吞吐荧光的节奏——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每次亮起时都会在表面浮现出扭曲的符文,又随着暗淡而渗入血肉深处。
它试探性地垂下修长的脖颈,张开大嘴,洁白整齐的牙齿刚要触及那团跳动的肉块,突然“砰”地撞上一道透明屏障。
正当它打算用嘴巴将其叼走的时候,才发现身前是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嘴巴毫无防备的撞在上面,便情不自禁的惨叫了一声,颚骨传来的剧痛让白龙不自主地昂首长吟。
云奕心头一惊,很快也发现了白龙面临的情况。
“…这谁能想到?!”
一时间,场面变得尴尬了起来。
「吞星纳月」使得灵气稀薄了不少,此刻他经脉里流淌的灵力稀薄得如同旱季的溪流。
他尝试勾动灵气,却只引来几缕发丝粗细的灵气——这点补给甚至不够愈合掌心的灼伤。
云奕在心中默默的推算着,按照现在的局面,自己还需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够勉强行动,而石台仅存的一角有生长的迹象,可进展速度更是堪忧。
这样一来,一切还算是尽在掌握,他也开口叫停了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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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需要一炷香,可等待的时候,时间总会被意识拉长。
云奕感受着丹田内灵气逐渐充盈,在内丹的转动中沿着经脉流转。
他用长歌剑支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随后开始主动朝着白龙所在的地方靠近。
白龙早被那侵扰感受的气息折腾的不行,它主动迎了上来,随后将身子顶替长歌剑,成为云奕的依靠。
云奕在白龙吃瘪的地方停下脚步,随后抬起长歌剑朝着前方探了探。
“当当!”
如同碰在瓷瓶或是琉璃上的动静。
云奕并不担心本源核心,抽手就是一剑。
“咔嚓嚓!”
尽管看不见的墙壁并没在第一时间被云奕打破,出现在眼前开始蔓延的裂痕也说明其马上就要崩溃。
白龙默默后退了两步,将脑袋埋在云奕的背后,一双耳朵忍不住的抖了抖,像是被风打搅了耳廓中的毛。
霎时间,一股精纯至极的生机如潮水般涌来,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在空气中化作细密的灵雾。
云奕只觉得浑身毛孔舒张,每一寸血肉都在贪婪地汲取着这股力量,仿佛干涸已久的河床终于迎来甘霖。
疲惫、伤痛、紧绷的精神,全都在这一刻被冲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通透,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股生机之中时,四周忽然传来一连串细碎的崩裂声——起初像是火堆里木炭爆开的噼啪声,随后又如同竹子被烈火炙烤时的炸响,最后竟演变成某种更宏大、更沉闷的碎裂声,像是整片空间都在崩塌。
云奕猛地回神,目光越过眼前悬浮的本源核心,望向远处的黑暗。
只见原本死寂的灵府深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出点点绿意——先是如苔藓般细小的光点,随后迅速生长,化作藤蔓、嫩芽、甚至参天古木的虚影,在黑暗中肆意舒展。
他这才恍然。
石台“囚禁”了本源核心,将本源核心与整个灵府彻底隔绝。
如今囚笼破碎,核心的力量终于重新与灵府相连,那些被压抑已久的生机,正在疯狂地反哺这片枯竭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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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突然浮现出的「树人」模样,让云奕心头一颤。
“走!”
云奕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左手猛地拽紧白龙的缰绳,右手同时将长歌剑“铮”地一声归入剑鞘。
在转身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悬浮在半空中的本源核心。
正如之前谋划的时候所料想的,本源核心本身并没有威胁,也不会攻击伤害直接接触它的人。
入手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温润,就像握住了一块上好的暖玉。
云奕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上白龙背脊,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无需刻意引导,精纯的灵气就自发地沿着他手臂的经脉涌入体内,这股力量如同春日里解冻的溪流,温柔却又势不可挡地冲刷着他疲惫的经脉。
在混乱中,一根不知何时粘在衣襟上的猫毛被他顺势按在了核心表面。
就在猫毛接触到核心的瞬间,耀眼的白色光芒猛然爆发,如同正午的骄阳般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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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声惊呼划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巴勒西诺尔城旧址的中央——只见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柱骤然拔地而起,如同圣人,甚至是仙人掷下的长矛,笔直地刺向铅灰色的苍穹。
那光芒纯净得近乎神圣,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在它的照耀下微微震颤。
然而,还未等众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一股漆黑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光柱底部爆发,如同墨汁泼洒进清水,瞬间席卷整座废墟。
那风里裹挟着腐朽的气息,像是千万具枯骨同时发出的叹息,所过之处,碎石翻滚,尘埃逆卷,连光线都被吞噬殆尽。
短短几个呼吸间,奇迹——或者说噩梦——降临了。
原本支离破碎的城墙在风中重组,坍塌的塔楼拔地而起,断裂的桥梁重新衔接……一座庞大而阴森的城池,就这么凭空浮现,取代了先前的废墟。
它的轮廓在昏暗中若隐若现,高耸的尖塔如同指向地狱的利爪,漆黑的砖石上爬满暗红色的苔藓,整座城市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有人正巧站在新生的城门前,他仰起头,呆滞地望着上方斑驳的石匾。尽管岁月侵蚀了大部分字迹,但那个饱经风霜的“南”字依然清晰可辨。
他嘴唇颤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巴勒西诺尔……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