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商业上的东西，有点费脑子，已经让咨询过专业朋友看过，尽量通俗易懂些，要是有嫌水的读者老爷，可以跳着看，求轻喷，拜谢！！）
“软件工程？好专业。”
黄老板似乎对答案很满意，但眼神里的探究并未减少。
“不过啊，现在这世道，光埋头搞技术也不行。学问，最后还是得落地赚钱，对吧？得懂资本运作，整合，就像百信这摊事儿。”
“跟着孙总他们，多看，多听，多学，等你爸退休了，这摊子早晚得交你手上！”
他拿起桌上的伙计，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烟，“这次收购百信剩下的股份，就是强强联合的最后一步。把百信完全纳入国镁的体系，资源整合，效率最大化，对双方，对整个市场都是好事。共创未来嘛！”
言语间已将百信视作囊中之物，甚至开始规划其“未来”。并把陆小宁此次参与，直接定性为接班前的见习，更是带着强大的、单方面的叙事逻辑。
那股自然流露的、仿佛替别人做主的霸道劲儿，配合着满室的奢华与熏香，像一层油腻糊在身上。
陆小宁心头那股反感越来越清晰，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道，“黄总的格局和魄力，确实值得学习。”
黄峻烈似乎很满意陆小宁这份“敬重”，点了点头，“陆总有福气啊，有个好儿子，也出息。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福分喽。”
烟雾缭绕中，他看向陆小宁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长辈的羡慕，却又转瞬即逝。
“行啦！让你们上来就是认认门，顺便看看小陆总。大买卖嘛，大人有大人的谈法。”
黄峻烈挥了挥手，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终结感，“孙总，何总，按规矩来，你们跟我的人好好谈，都是精英，凡事都好商量。咱们争取今天就把大的框架定下来，时间就是金钱嘛。我一会儿还有个重要的投资会议。”
“对了，小宁，一会儿中午，就别去外面吃了，上我这儿来，咱们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事儿，跟潘秘书说。”他指了一下旁边那位一直站在一旁的秘书。
“多谢黄总.”陆小宁和孙伟民等人一起应道。
黄峻烈点点头，起身和几人握了握手，又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已经投向了窗外延绵的天际线，手里的烟头红光忽明忽暗，整个人又沉浸在一种深不可测的掌控感中。
仿佛接见他们这一行人，不过是繁忙日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那位潘秘书无声无息地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各位，请随我来，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离开那间办公室，陆小宁才觉得浑身的不适慢慢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闷堵。
电梯厅里，潘秘书稍微落后众人半步，靠近孙伟民时，似乎不经意地，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孙总，关于贵方提供的资产重组方案和新估值基础，我们这边.....还需要一些内部数据支撑才能初步回应。”
“另外，也请转告陆总，关于那份战略合作协议补偿金的事....市场瞬息万变，我们近期也收到了另一份欧洲零售商对区域性合作的试探性报价....”语速很快，点到即止，眼神，意味深长。
孙伟民面无表情，而陆小宁听到，脚步微顿，侧头看了潘秘书一眼。
对方依旧微笑，仿佛刚才那番蕴含暗示、压力和烟幕弹的话从未说过。
陆小宁他明白，自己参与的这场“杀猪盘”，才刚刚开始真正的预热。
而同时，远处走廊尽头，黄老板那位传说中的谢姓助理，正步履匆匆地向茶室方向走去，手里拿着一份加急的文件，神色凝重。
。。。。。。。
装修的颇为豪奢的会议室里，长条会议桌两侧泾渭分明。
这边孙伟民居中，何扬青和杜恒分坐左右，再边上，就是百信财务运营几个部门的人，陆小宁则安静地坐在最边上，拿出两部手机摆在面前。
对面，国镁电器总裁李军涛居中，首席法律顾问邹小春、财务总监方为、以及那位传说中挺有能力的黄老板的妹妹，主管运营的副总裁黄休红，身后二排，还跟着几名助理，瞧着阵仗十足。
陆小宁扫了眼，到时看出这一帮人看向自己这边的表情中，无论是平静、严肃抑或是笑容满面，可眼神里，都带着今年连下四城，收购了易好家、金太阳、黑天鹅、中商，看待百信，已如囊中之物一般的傲慢和轻视，似乎这不是一场谈判，而是结果已经主动的审判，等待的，无非是最后的落锤的声音。
会议室很亮，却都是人造光源，驱不散空气里无形的张力。
等双方做完互相介绍，国镁这边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都从陆小宁的脸上掠过。
“孙总，何总，”李军涛笑容可掬，声音洪亮，率先开口。
“咱们都是老朋友了，那就开门见山。前期的准备对接也已经做过了，相信，黄总的诚意，陆总那边想必也感受到了。”
“共创未来，整合优势，是双赢的局面。我们这边呢，希望今天能就核心条款达成初步一致，尽快走流程，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说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被助理推到会议桌中央。
“这是我们的最终收购方案，对百信数码剩余70%股权的整体报价是.....”他顿了顿，报出一个数字，“6.2，亿。”
数字落地，会议室里仿佛被抽走了几秒的空气。
孙伟民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容纹丝未动，只是眼神深了些。他拿起文件，却不急着翻开，只是用指腹摩挲着封面，
“李总，你们的效率，一向令人佩服。不过，”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这个价码，比我们初步评估的百信数码净资产，低了可不止一点半点。而且，黄总电话里对陆总说的是共创未来。”
“可这方案里，似乎没体现出多少共创的诚意啊。”
“孙总，”国镁财务总方为推了推眼镜，语速很快，“市场估值是动态的，不能光看账面。”
“从前年开始，百信部分主营收缩，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评估是基于当前市场环境和未来协同效应后的合理价值。这个价格，已经是充分考虑了双方长期合作情谊的结果。”
“情谊？”何扬青嗤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扎破了表面平静的气球。
“方总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似的？百信的品牌溢价、核心商圈的自有物业、深耕多年的渠道网络，尤其是和几个国际一线数码品牌的独家代理关系，这些在贵司的合理价值里，是按斤称还是论堆甩了？”
说着，何扬青，一手扶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转向一边的黄休红，“黄总，您是管运营的，您说说，现在要在燕京中关村、沪海徐家汇核心地段拿同样面积、位置的门店物业，得是什么价？更别说还得有我们这样的成熟客流和品牌认知度。”
黄休红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回视何扬青，“何总，物业是资产，但也要看运营效率。百信这两年的坪效和客单，跟我们国镁旗舰店比，差距不小吧？”
“未来的价值，得靠强大的运营体系来兑现。并入国镁，才是这些资产价值最大化的唯一途径。”语带锋芒，毫不客气。
李军涛接过话茬，“黄总，既然孙总对这个价格不满意，要不，我们听听孙总那边有什么建议？”
“好。”
孙伟民依旧四平八稳，回头一示意，一个助理也把装订好的文件，放在了对面每个人的面前。
“基于我方的重组方案及第三方评估报告，百信数码剩余70%股权的基础估值为人民币7.8亿元。此价格已剥离核心物业及独家经销权.....”
“孙总，”财务总方为看到文件上，百信这边的报价，猛地抬头，眼镜片后的眉毛拧紧，“刚才说了，百信去年净利润下滑17%。你方评估依据是什么？泡沫？全是泡沫。”
方为说着，把一沓标着百信字样的报表甩在桌上，“国镁作为大股东，内部数据门儿清，按p\/E法评估，上限不过6个亿，而我们的报价非常合适。”
何扬青忽然嗤笑一声，也把国镁的方案扔到桌上，一只手的指尖转着一支笔。
“方总算盘打得精，这里面，只字不提那六处自有物业在国镁体系内贡献的租金流水吧？哦对，那是过去式了。”
说着，再一次看向黄休红，“黄总在津门新店选址碰壁三次，不就是看中我们的那栋楼？市场估价翻了两倍，你们是压利润抬租金，双倍收割啊？”
黄休红听了，握着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就在双方开始在财务、营运唇枪舌剑，气氛逐渐升温时，另一个层面的交锋骤然升级。
杜恒一直没说话，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国镁的方案，直到翻到交易结构部分看了看。合上文件夹，发出轻微的“啪”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杜恒趁势将一份蓝皮书推至国镁的法律顾问邹小春面前，“邹律师是吧？”
“这是产权转让公证书副本及长铁物业的注册文件。”
“根据《公司法》第十六条及百信公司章程第三款，剥离程序完全合法。贵方收购主体若想获得物业控制权，请直接与物业持有方，陆总谈判。”
“或者，按此签订不低于市场溢价15%的二十年不可撤销租约，否则国镁系门店将面临清退风险。”
“还有，邹律师，”杜恒再次看过来，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在贵方这份方案，在法律框架的构建上，恕我直言，过于粗疏，甚至可以说，存在重大瑕疵和潜在风险点。”
邹小春眉头一拧，“杜律师何出此言？我们的方案完全符合现行法规和商业惯例。”
“是吗？”杜恒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首先，关于交易标的的界定。贵方报价针对的是百信数码剩余70%股权。”
“但根据我方最新提供的公司章程修正案及工商备案文件显示，就在几天前，百信数码名下位于燕京中关村、沪海徐家汇等六处核心商圈的自有产权门店物业，已通过合法程序剥离，注入由陆桐先生全资持有的独立物业管理公司。百信数码留租赁使用权。”
“贵方这份方案，显然未将这一重大资产重组纳入考量，其估值基础已经失真。对了，还有。”
杜恒脖子右拧，看向陆小宁，“小宁，烦请开一下投影仪。”
“诶，好。”
陆小宁点点头，起身，连上了电脑。
随即，ppt冷白的光束刺激到了国镁谈判组的每一个人。。
一页页3d建模图展示着海淀物业结构、消防通道，最后定格在加盖公章的城市商圈规划调整红头文件扫描件上。
“顺便提醒李总，”杜恒缓缓说道，“此地段已划入中关村科技园扩容区。至于物业价值？只会更高。”
国镁几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且已成既定事实。
倒是邹小春反应迅速，沉声道，“即使物业剥离，其价值也应体现在母公司的股权价值中。”
“况且，这种关联交易是否公允，是否存在损害小股股东的利益的情形，我们需要详尽的审计报告和独立评估。”
“邹律，”杜恒指指面前的文件，“剥离程序完全合规，经过股东会决议，并已向工商部门备案。剥离依据的是独立第三方评估机构的公允市场价值报告。”
“作为持有30%股权的股东，贵方在股东会前收到了完整通知，但却选择弃权而非反对。。”
“程序上，贵方已无置喙余地。物业价值现在独立于股权交易之外，贵方若想获得这些物业的完整控制权，需要与独立的物业公司另行谈判收购或签订长期不可撤销租约。这是两笔独立的交易。”
杜恒并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抓起国镁的方案，在手里晃晃了，继续道：“其次，关于控制权变更的补偿条款。贵方方案对此只字未提。但根据百信数码与母公司长铁精工、Sony、三松、canon等几家签署的、具有法律强制力的战略供应与合作协议，及其补充协议，一旦百信数码控制权发生变更，协议自动续期十年。”
“且长铁精工有权重新核定供货价格，同时，收购方需一次性支付控制权变更补偿金人民币5000万元，否则长铁精工有权立即终止协议。”
“这份协议及其补偿条款，是本次股权交易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和重大成本项。贵方方案对此的忽略，是对交易风险的严重低估。”
“杜律师！”听到杜恒话里话外对自己这边工作能力的贬低和隐隐的揶揄，邹小春的声音拔高了，“这种关联交易设置的补偿条款，其合理性和法律效力有待商榷！这明显是针对本次收购设置的不合理障碍！”
“合理性与效力无需贵方认可，”杜恒眼神锐利看过去，“协议签署基于完全自愿的商业原则，条款清晰，符合合同法规定。长铁精工作为独立上市公司，有权采取一切合法措施保护其核心商业利益和供应链稳定。”
“贵方若认为这是障碍，可以选择放弃收购，或者，在报价中充分体现承担这一条款的成本。这是商业选择，而非法律障碍。”
杜恒语速平稳，逻辑严密，字字砸在实处，把国镁这么多年，在法律合规层面一直无往不利，引为依仗的邹小春，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气势，硬生生压了下去。
就在邹小春被杜恒压制得一时语塞，脸色铁青地翻阅文件寻找反击点时，陆小宁一直放在桌下握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显示着安德鲁的短信界面，一条新信息悄无声息地滑入。
“告诉孙，物业剥离已成事实，咬死独立交易。供应链补偿条款是杀手锏，杜做得对。注意黄休红，她会被何激怒，准备好她的痛点，西南渠道网对输宁的价值。”
陆小宁不动声色，指尖在键盘点了几下，“收到！”。
迅速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关键点，叠起来，然后通过桌上其他几人的传递，到了何扬青的手肘旁。
何扬青接过便签看了眼，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冷笑，又递给孙为民，孙为民看过，又传给杜恒。
两人看过之后，对视一眼，眼神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