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陆阳,几人心里也有了底,说好了今晚上把商量改动的地方搞定,明天就开始拉人当演员,后天开始排练。
看着几人跑向食堂,李乐冲陆阳笑道,“一起?劳务费没有,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都是经过的,这里面吃的什么鸟样又不是不清楚,前几年军训时候,都是靠着泡面和榨菜硬撑过来的,现在想想,哕~~~~”
“哈哈哈,那行,我给领导说一声,咱们去康庄。”
“不用,我还有事儿,得赶着回去。你也别请我吃饭了,要有车,把我送到汽车站吧。我刚打车来的,要回去得都走老远。”
李乐想了想,“你家住哪儿?”
“景山。”
“你会开车?”
“会。”
“这样。”李乐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从里面揪下来一只,塞到陆阳手里。
看了眼手里带着Vw标志的钥匙,陆阳一愣,“你这,怎么个意思?”
“干脆我也别送你了,你开我车走。这几天你得来回往这边跑,车里有加油卡,没油了你拿着加。”
陆阳忙推回去,“算了吧,我技术一般,再给你挂了蹭了的,再说,你不也得用?”
“让你开你就开,真给你报销车费,一张一张的还不够麻烦。我还得看着学生,军训不结束,我又离不开康庄。”
见李乐态度坚决,陆阳琢磨琢磨,点点头,“那,那行,谢谢啊。”
“我得谢谢你,帮这个忙。走,带你去停车场。”
到了停车场,李乐从车里拿出几样东西,又从手套箱里把油卡拿出来扔到仪表盘上,“密码。”
又交待道,“这车除了油门有点硬,其他没什么毛病,放心开。”
“诶,我以前开过。”
“那更好。行了,路上慢点儿,安全带系上。”
“好,谢谢啊。”
“客气啥么。明天你还是这个点儿来就成。”
“知道。那我走了啊。”
看着车子柔顺的起步,掉头,加速,李乐笑了笑,这才转身撒腿往食堂跑,嘴里嘟囔着,“呀,赶不上了!”
陆阳出了611基地,小路上大路,等到了路口排队等红灯,这才松口气,掏出手机摁免提拨了个号。
“喂!”
“姜叔,我陆阳。”
“哦,怎么样,见着人了?”
“见着了,我下午三点多来的.....”
陆阳一五一十把事儿说了,“不过,姜叔,这李乐不像你说的这么抠门儿啊,这车都让我开了。”
“呵呵呵,得,你这傻子,就算上套了。”
“啊?上套?什么上套?”
“上....算了,给你说不清楚,反正,你记着就成,和这小子打交道,你吃不了亏。”
“姜叔,你这说的,我怎么听着糊涂呢。”
“不明白就对了,你得过个三五年之后再看。行了,你就老实跟着李乐一起玩儿吧。”
“哦。”
“还有,明年要是学校没什么事儿,你来我这,给我干活。”
“您那儿?您又要拍新戏了?”
“差不多吧,要是那小子说话算话,哎,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啊,怎么就落他手里了,挂了!”
听着姜小军云山雾罩的一通话,陆阳抠了抠脑门儿,忽然觉得太阳有些刺眼,抬手,把遮阳板拉了下来。
只不过这么一拉,“哗啦啦”掉下一张塑封的花花绿绿的卡纸来。
拿起来一看,上面一个硕大的盾徽,下面印着“GA部机关通行证”字样。
嚯~~~~,都说燕京城里几大牛b的通行证,这就有一张?
这李乐家里.....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陆阳摇摇头,心说,这人,最起码,挺大气的。
。。。。。。
大方的小李厨子正在康庄611里,晒着太阳吹着热风,喊着号子唱着歌,享受着一个甩手掌柜的大学校园生活。
而在苏省通州濠河边,文丰酒店的一间会议室里,易小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又松,而余光瞥见隋元正一边哈着气,一边用绒布擦拭金丝眼镜。
“隋总,你说长乐那边,不会有什么变故吧?”想了想,易小芹还是说道。
“变故?什么变故?”
“昨天,长乐公司的人,就挺难说话的,而且,我看他们的人里,尤其那个毕马威的审计负责人,就挺.....”
隋元戴上眼镜,“所以,我就说,你其实不用来,在沪海那边等消息就是。收购谈判本身就是一场激烈的利益搏杀,尤其谈判权力要对等,最后拍板的人不要轻易出面。”
“谈判交易技巧里,有种说法,叫有限授权方占据主动,回去请示汇报,创造回旋空间,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你看长乐那边的两位李总,就没来。”
看着易小芹圆润的脸颊上浮现的红晕和皱起的眉毛,盛和的财务总监周弋博咳嗽一声,“隋总,易总出面也会是有好处的,有些关键问题不用耽误决策时间。”
隋元听到这话,眉毛一挑,“可是容易被人抓住底线,之后没了余地,损失的可就不是一万两万了。”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吧?易总只要不表态,何来被人看出底线一说?”
“这些话,对新手有用,对谈判老手,高手,你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们就能看透你的想法。易总毕竟对这种谈判场合,缺少经验。”
“隋总,你....”
易小芹眉头一皱,“两位,一致对外吧,昨天一看到对面的来人,我就知道我不该来,可一想起这次造船厂出售,牵扯到......哎,算了,算了,明天我就不出面了,你们和长乐的谈吧。拜托了。”
隋元给了周弋博一个你到底站哪头的眼神,笑道,“易总放心,这是老冯留下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交出去。”
周弋博则把椅子挨得易小芹近了几分,只不过刚要张嘴,就听到一声,“来了!”
易小芹随即起身,感觉后背渗出冷汗,浅灰色套装里的真丝衬衣贴在皮肤上,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抿着嘴看向会议室大门。
“记住,不要轻易表态,不要多说话,不要问什么问题,有什么疑问,咱们会后说。”隋元低声道,等会议室门被推开时,他顺势将一本文件塞到易小芹手里,迎向来人的动作流畅得如同舞台剧换场。
长乐这边的谈判团队,在易小芹眼里,像乌云一样压进房间。
一头干练短发,职业套裙,面色平静的傅当当,当先一步。
之后则是西装暴徒一样身材,这次却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手拎着一个皮包,添了几分文气的阿文。
阿文身后,则是前几天才被李乐一个电话给塞进来,说是跟着打打下手,来学习的姚小蝶。
再后面就是郭铿派来,负责富乐投资财务,叫华欣楠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郭铿给李乐的介绍,这大姐,是原来沪海税务的正处级干部,下海之后被挖过来的。
挨着华欣楠的,则是一个大腹便便,一脸笑容,戴着黑框眼镜,长的有几分像弥勒佛的矮个中年男人,只不过这人此时正一脑门子汗,喘着粗气,不住拿着手帕擦汗,嘴里不住说着“抱歉,抱歉”。
经过昨天第一次会谈过后,隋元知道,这个来自毕马威,英文名字叫詹姆斯,中文名叫金勋的审计负责人,才是这次谈判需要多留意的人。
最后进来的则是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助理。
公文包“咚”地落在会议桌中央,华欣楠看向易小芹,略一点头,“易总,咱们客套话就免了,直接从昨天的债务和相关报表确认开始如何?”
“呃....”易小芹看了眼隋元,点点头。
接下来,易小芹看着长乐谈判团队这帮人的手在一本本泛黄的账册和文件资料报表上翻飞,每隔几分钟便会有一个问题飞过来。
金勋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某页账目,“99年应付账款里这个特殊项目调整的备注是什么意思?”他的镜片反射着顶灯冷光,“原始凭证对应的合同编号为什么被涂改?”
隋元松了松暗红色领带,“那是当年为印猴客户赶工时的应急采购,后来订单取消产生坏账计提。”
他示意周明递上补充说明,“具体条款在附件七的豁免协议里,需要我请法务专员解释吗?”
而阿文则将笔记本电脑转向周弋博,“贵司02年应付账款明细表里,富田钢板厂的尾款标注的是商业承兑汇票结算,但附件里没有对应的汇票存根。”
隋元突然抬头,“这事得问周总,他经手的。”
周弋博不慌不忙的从桌上的蓝色文件盒里精准抽出一本,“在这里,02年3月开出的六个月期商票,但九月份船厂停产后,对方同意转为信用赊销。”
说着,将盖着公章的展期协议复印件递给姚小蝶,纸张边缘泛着油墨特有的冷光。
傅当当捏着钢笔,点着一本复印件,“根据我们调取的工商质押记录,贵司在02年11月将三号船坞抵押给东海证券,但这份资产评估报告里......”
“评估基准日是03年6月30日,”隋元打断道,伸后示意身边的财务人员从一沓文件里,将标着“02#资产评估相关的文件”文件夹拿了过来,翻开后,指着一张附注页,“当时质押权已经解除,附有东海证券出具的债权结清证明。”
姚小蝶注意到,他说话时右手总是无意识地转着万宝龙钢笔。
傅当当看过文件之后,点点头,“隋总准备得很充分啊。就是不知道这些文件,易总都亲自过目了?”
“当然,”隋元抢在易小芹开口前接话,“所有提供给贵司的资料,都是经过易总签字确认的。”
随即,他翻开会议纪要本,露出夹在其中的签字页复印件,易小芹三个字工整地签在授权栏。
而此时,姚小蝶注意到易小芹突然攥紧了手中文件,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一小时后,当长乐这边的团队说道,要开始核对固定资产清单时,一直沉默易小芹忽然开了口,“隋总,那个......”
“易总是不是想问龙门吊的折旧计算?”隋元微笑着转向毕马威的金勋,用英语说道,“詹姆斯,我们审计报告第47页,关于特殊折旧法的应用......”
当进行到税务文件环节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华欣楠突然发难,“贵司提供的01-03完税证明里,为什么缺少增值税留抵税额台账?
“停产企业留抵税额要做转出处理,”周弋博从一堆税务文件盒取出红头文件,\"这是税务局出具的《增值税留抵退税不予核准通知书》,上面附有全部进项税明细。”
等周弋博解释完,傅当当却推过来一张清单到了隋元的面前,“隋总,请确认这些诉讼案件的最新进展。”
当隋元逐条解释时,刚从阿文手里接过一张报表要进行数字核算的姚小蝶,却注意到这位隋总又开始摆弄手里的钢笔。
直到说到丑国一家船用电器公司索赔案,“这个案子我们正在争取庭外和解,”隋元将律师函复印件递了过去,“对方提供的01年采购合同存在签章瑕疵,我们有信心......”
易小芹却又突然低声道,“隋总,这个是不是上次说需要特别......”
“啊,易总提醒得对,”隋元迅速的接过话头,冲傅当当笑道,“这个案件涉及到外汇管制问题,我们已经向外汇管理局报备。”
一场对账式的会谈,终于在晚上七点钟结束。
“隋总,先这样吧。”傅当当拿起手中的数码相机,又确认了一下刚才拍的照片,“咱们明天继续清单里后续文件的确认。”
“好的,傅律师。我送送你们。”
“您客气。”
“应该的。”
长乐这边的人雄赳赳的来,气昂昂的走。
只留下会议室里,一片沉默的易小芹。
。。。。。。
“傅姐,傅姐!”
“啊,怎么了小蝶?”
副驾上,姚小蝶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转身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他们的固定资产盘点表上看到的,五台德意志进口的激光切割机,折旧年限从十年突然改为五年,恰好在冯阿大去世前三个月。”
“还有下面的,昨天,我在他们的两份文件里,存在的员工补偿方案,最后生效的版本比初版少列支将近1200万。”
傅当当捏着这张便签,想了想,你是说,“债务,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