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三回 大太保反劫老响马
上回这段书叫做“二太保反劫程咬金”。今天这回书叫做“大太保反劫程咬金”。您看,程咬金劫了大太保卢芳、二太保薛亮两次,不行!因果循环,你得让人家劫过来。
本来,程咬金已经由打四平山上冲下来了。多悬呐,差一点儿没被四宝大将尚师徒给抓住。但是,尚师徒那宝马呼雷豹吼了一嗓子,把其他的马匹全吼倒了,呼雷豹也被其他的马给压在底下了。
等把尚师徒连人带马由打其他马底下给拽出来,尚师徒再上了马,再绕开其他的马寻找程咬金——人家程咬金胯下大肚子蝈蝈红那也是宝马良驹呀,虽然疲劳了,但是求生欲望一强,一阵奔跑,早已经离开四平山十来里地去了。
这时,尚师徒看不到程咬金,往哪儿找去?你有目标好追呀,没目标了,你再去寻找,那就找不到喽。把尚师徒给气得呀:“要早知如此,我不骑这匹呼雷豹了!”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只能带领军队赶紧返回去与老杨林汇合。
程咬金一口气往前跑出十来里地,回头一看,没了追兵了。程咬金长出一口气:“哎呀……总算是冲出来了!”再往自己身后看看,“重返四平山,带着三百骑兵呢,不知道有几个兄弟像我一样冲出了四平山呢?尤其是小猴儿啊,当着我的面儿,我眼睁睁看他被甩进万丈深渊。还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唉!你四哥我失言了。不过小猴儿你放心,你四哥我一定为你报仇雪恨!我誓杀昏君杨广和那西府赵王李元霸!小猴儿,你在九泉之下保佑你四哥吧!唉……”程咬金一边哭一边往前走。
结果,没走太远,突然间,由打树林里又冲出一匹马来,马鞍桥坐着一个人,离多远就看到程咬金了,“嗡——嗡——嗡……”净这味儿。这人左瞅瞅、右看看,最后认定了,用手一指:“嗡——站住!你是不是程咬金?”
说:“这人到底是认识程咬金呢,还是不认识?”他本来是认识。但现在有点不敢认了。为什么呢?您想想,程咬金杀了一整天了,浑身是血,又遇到了暴风雨。现在雨是停了。遇到暴风雨一浇,身上血迹这么一混,哎呦,什么颜色都有啊,胡子都擀了毡了,都被那血块子给凝固在一起了。那披风贴在战甲上都揭不下来了,都是血疙瘩。所以,这位不敢认了,喊了一声,把程咬金吓得一激灵。
“嗯?!”程咬金抬头往对面看,“是谁呀?”他也不认得这位。
就见对面一匹白马,马鞍桥上坐着一位。这位也没顶盔,也没挂甲,披头散发,穿着水衣儿,下面是大红的中衣儿。哎呀……这是刚刚从床上滚下来的吧?刚睡完觉吧?这什么人呢?怎么那么狼狈呀?程咬金在马上也左瞅瞅、右看看。
那个人往前一带马就来到程咬金近前了,一晃手中大刀:“嗡——呔!程咬金,嗡——你难道不认得我了吗?”
“嗯,嗯?”程咬金一听,这人说话比较耳熟,“你是谁呀?把你脸上的那头发往旁边给我拢一拢,我看不清你。”
“嗡——我这头发还不是拜你所赐?”这位,“啪!”往旁边一抹头发,把脸露出来了,“嗡——你看我是谁?”
程咬金仔细一看这位的脸,“嗯……不认得。”怎么?“长得跟猪八戒似的——大猪拱嘴,猪——哎?!”程咬金一说“猪拱嘴”,突然间想起了二太保薛亮了。二太保薛亮就这个德行,怎么又出来一位呀?他一想起薛亮来,他立刻就想起大太保卢芳了。一想起卢芳来,一听这个声音,呃……程咬金心说:这人的声音有点像卢芳……再仔细看了看,脑瓜顶上少了一块皮儿,头盔没了。这个相貌、这个架势……“嘿嘿……”程咬金乐了,“哎,我说,你难道是大太保卢芳吗?”
一问这话呀,对面这位说了一声:“啊,嗡——我就是卢芳,嗡嗡嗡……”这位好像没哭了。
说:“卢芳怎么在这里呢?”没说嘛?这段书叫“大太保反劫程咬金”。
前面说了,程咬金再劫大太保、二太保。这大太保也倒霉。二太保薛亮也坏,先把他大哥卢芳给推上去了。卢芳大战程咬金。那不用说大战,三斧子就把卢芳那马后鞧削下三斤肉来。这马一疼一惊,带着卢芳跑了。路上倒霉,遇到了紫面天王雄阔海。被雄阔海一熟铜棍把他的胯下坐骑打折双腿。那匹马当时就栽那儿了,卢芳由打马上掉下来,两个洁白的门牙是光荣下岗了,也被摔得面门着地,把脸当时就拍扁了,后来一肿,就成这模样了。然后,被紫面天王雄阔海生擒活捉,让他做向导去找麒麟峪。
卢芳穿着盔甲走得慢,雄阔海逼着卢芳把头盔、甲胄都给脱了,连大马靴子都扒了,轻装简从了。头盔这么一扒拉,就露出卢芳本来的头顶了。
这卢芳曾经被程咬金劫过呀。第一次遇到程咬金的时候,被程咬金一斧子来了个“炒肉拉皮儿”,把脑袋顶上这一块肉皮儿给削下去了。后来,这伤是养好了。但是,这一块肉皮儿可没有毛囊了。所以,卢芳现在就是个地中海的脑袋——四周有头发,就中间那一块白。有头盔卡着还能拢得住。没有头盔呀,这头发全披散下来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雄阔海不管这一套,逼着卢芳一个劲地往前赶路,还嫌卢芳走得慢呢。正在这个时候,二太保薛亮这倒霉蛋过来了。
雄阔海一看薛亮骑着马,雄阔海不认识薛亮啊——得了,我给你抢匹坐骑吧!过来把薛亮由打马上打下去了,把薛亮胯下这匹白龙马给抢过来了,就让卢芳骑着。
卢芳就这么着带着雄阔海来到麒麟峪口。然后一指:“那是麒麟峪……”“咵咵咵咵……”卢芳抽冷子跑了,一口气,就跑下四平山,也是被那紫面天王雄阔海给吓怕了。
等跑下四平山,山风这么一吹,马上要下雨的风啊,也是凉的,卢芳身子比较薄弱。怎么?你想想,这就剩个水衣儿,就没有谁有盔甲的,在山上被山风这么一吹,激灵灵打个寒颤。卢芳一合计:“哎呀……我跑那么快干嘛呀?丢不丢人呐?有心呐再想回去……”心说:“回哪儿去?我去见父王靠山王杨林?哎呀……我丢失伍云召、单雄信在前,给这雄阔海带路在后。我父王见了我,非得军法处置不可!自打那程咬金劫皇杠,我在我父王那边就不得烟儿抽啊。平常忍气吞声,备受这几家太保的白眼儿啊。实指望这一次立个功劳,到我父王那里,我也好人前显贵、鳌里夺尊!结果,功劳没立上,反倒是有了过失了。这、这回去,我肯定得被军法了啊。哎呀……不回去怎么办呢?”
卢芳在这里转悠半天,最后一合计:“算了,算了!我多大岁数了?五十了!我还跟着我父王干嘛呀,啊?这大隋江山我看够呛了。现在,有的时候,连工资都发不下来了。怎么呢?财政都紧张了。你说说,这一次还没到江都呢,哎,半路之上就遇到十八国盟军截驾呀,好悬没把命搭上呀!前两天呢,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啊,那都是想的十八国盟军就在我们的船边上,每天都来叫阵、每天都来突袭呀。光我带着军队打呀,都打了好几次。每一次我都提心吊胆。心说:这一次,有可能出征就回不来了!
“哎呀……好容易呀,今天总算是胜了。但是,再往前走,会不会还有第二拨呀?到江都又能如何呢?现在天下大乱,大隋失了人心了。再保大隋,估计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我现在又有了过失,回去又得被正法了。我何必呢?干脆呀,这么大年纪了,我呀,回家吧。偷偷地,我现在返回洛阳……”怎么呢?敢情卢芳在洛阳有房产,“我到那里把房产一变卖。我还有点积蓄,把积蓄拿到手里,找个山沟沟,我躲乱世!我这一辈子,如果能躲得过去乱世,我再出来。等于,太平盛世了,我再出来。如果我这一辈子躲不过去,我就带着老小在山沟里一眯,到终老为止。对!就这个主意呀!人要知足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是?这么多年我也没少搂啊。我呀,不干了,不干了……”
这“不干”的决心在这儿下了半天。这玩意儿不好下呀。平常别老听那讲座的、哪一位国学大师在那里白话:“急流勇退!人要知足……”你要知足了,你就不会办讲座了;你要能急流勇退,你也不会给大家嘚啵嘚了。对不对?这话好说,事难做呀!为什么人见利益就忘了危害了呢?那就是利益太大了,利令智昏呢!都明白人要知足。但是,想要做到难呢!
卢芳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想过退隐。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被眼前的利益牵着走。
直到今天,卢芳一看走投无路了,“走吧!退了吧!”这才一咬牙,“我往哪儿走啊?哎呀……往北边?北边那是……那是李世民的部队呀。我过去怎么说呢?往西边?西边那是我们自己的部队呀,那是我手下的人呢,我也不好说呀。干脆,我奔东吧,由打这边走吧……”于是,卢芳骑马奔东了。
走到半道之上,“咔嚓!”下大雨了。卢芳冒雨前行,一口气往前跑了十来多里地,这雨下得太紧了。卢芳一看,“得得得得,找个地方,我先避避雨吧。”一看旁边有个树林,树林靠着有个山壁,山壁这个地方往外突出一块,“我先钻进这个地方避避雨,然后再走吧。”于是,卢芳骑马到这里,钻进山壁当中,在此避雨。
那位说:“卢芳的大刀怎么回事儿啊?他不是把刀扔了吗?”您想想,满山遍野,不是十八国盟军的尸体,就是隋军的尸体,那刀枪不是现成的么?随便捡一把就行了。
说:“为什么没穿盔甲呀?”卢芳心说:“我又不打仗了,穿什么盔甲?就这么的吧。找个镇店,我再淘换件衣服。然后,轻装简从赶紧够奔洛阳。”所以,卢芳心中想赶快离开战场,没有再寻找衣服盔甲——再从死人身上把盔拿下来,把甲脱了,自己再穿上,血呼嗤拉的,那玩意儿恶心,干脆不穿了。所以,卢芳现在是有刀无盔甲,在这儿避雨。
雨也停了,卢芳也打算走了。突然间,听到马挂銮铃声响。开始卢芳吓一跳,跳上马做好了一级战斗准备。他不知道下来的是谁呀?万一是十八国的人呢?但他在暗处,在小树林里,往外探脑袋看了看。哎呦!他一看,这个身形太熟悉了,好像是程咬金呐!“哎呦!这程咬金怎么跑来了?哦……”卢芳可不傻呀,眼珠一转,明白了——“程咬金刚才劫了我们了。他那意思可能要冲进阵中救他们的人。结果那大阵太严密了,哪能冲得进去呀?我们那隋军甲层层、兵层层的。肯定是一场恶战之后,他落了单了。刚才可带了几百人呢。哎,现在你看看,剩他自己了。呃……这人惹不起,我躲躲吧……”
怎么?咱说了,卢芳被程咬金吓得有点后遗症了。看见程咬金,腿肚子都转筋了。他本能地就想躲。但,一转身,“嗯?”卢芳又一琢磨:“哎呀……程咬金落单儿了,证明他们都没抓住这程魔王啊,这可是我的一个莫大的机遇呀。如果说我冲出去把程咬金给抓了。我过去所有的过失是一笔勾销,我还建有奇功一件呢!但是,我能打得过程咬金吗?呃……”卢芳给自己打气呀:“胆小不得将军做呀!其实程咬金没什么,也就是那三斧子半呐。刚才我就躲过去了。只不过,他那一斧子砍我马上了,这这这太坏了。要不砍我马上,我圈过马回来,我就能胜他呀!这一次,我多加小心!再看程咬金如此狼狈,估计也受了重伤了。现在我去胜他,胜之不武。这可是我最后的机会呀!抓住他,我就可以重返隋营了!”
要么说急流勇退不容易呀。哪儿那么容易呀?这都已经下了山了,都已经准备隐退了。看到利益,他又动了邪念。
想到此处,卢芳热血上涌,一带马,由打树林就钻出来了,迎着程咬金就过去了,一问:“你可是程咬金?”
程咬金也把马勒住了,一看,呦!这是大太保卢芳啊!程咬金激灵打一冷战,心说:我怎么又遇见他了?他身后有没有人呢?往身后看了看,就卢芳一个人。程咬金这心多少放下来点。心说:我现在呀——我现在得咋呼开这小子。不然的话,我也走不了啊。“啊——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太保卢芳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是不是刚才败在我的斧子下,你在这儿准备逃跑呢?”
卢芳一听这话,脸一红啊。幸亏卢芳现在这脸上什么颜色都有,鼻青脸肿,这红色不太明显。他把刀一晃:“嗡——呸!程咬金,我在此是专门劫你!让你劫我两次,嗡——我今天就一报还一报!你还想走吗?嗡——还不赶紧地放下兵器,下马受降!”
程咬金一听,“要我下马受降啊?”
“嗡——啊!”
“你姥姥!你打听打听,程爷爷啥时候投过降,嗯?我是宁死不屈、响当当的好汉子呀!卢芳啊,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你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你败在我斧下多少回了?是你程爷爷我有好生之德,每一回都饶你呀。现在你还敢拦你程爷爷?你长了几个脑袋!你赶紧给我闪在一旁,我还有重要事情去办,我要走了。你要再在这里阻拦,休怪你程爷爷我翻脸无情!我要你在我的斧下做鬼!滚开!”
“嗡嗡——哎呀!”卢芳气得,“程咬金,你太欺负人了!嗡——都成这模样了,你还看不起我呀?嗡——既然如此,你卢大爷今天跟你拼了!我要再会一会你,嗡嗡——拿命来!”他怎么这样啊?叫着喊,给自己鼓气儿。一踹马,抡开掌中大砍刀奔程咬金就杀过去了。
程咬金一咽唾沫。虽然,程咬金现在全身骨头都疼,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怎么?刚才砍那李元霸一斧子,程咬金多少也受点伤,这胳膊也被震得了不得。又砍了一天一夜了。您想想,程咬金这些年一直在瓦岗山上当混世魔王,光长膘了。虽然平常也运动运动,但毕竟没办法跟人久经战场的将军比呀。结果,打了一天一夜。头一天还好说。到了今天,这胳膊里头乳酸聚集,这玩意儿也酸疼难忍啊,抬这大斧子现在就不利索了。一看人家大刀过来了,那个也得砍呐。程咬金心说话:今天就今天呐。最后一道关!“嗨!”往前一踹马,把大斧一抡,“劈脑袋呀!呃——小鬼剔牙——掏耳朵——捎带脚!哎呀!”怎么呢?三斧子半耍完,没掏着。
卢芳过去把马一圈回来,“嗡哈哈哈……”卢芳这下子高兴了。“嗡——三斧子半没掏着!”把他兴奋得都岔音儿了。“嗡——程咬金,今天,也该着你卢大爷我走运,我要抓住你,立下不世之功!嗡——拿命来啊!”卢芳士气大增,晃动大刀奔程咬金又砍过来了。
程咬金一看,没办法,再打,“劈脑袋呀——小鬼剔牙——捎带脚!”他连“掏耳朵”都忘了。结果,又没掏上。程咬金虎头蛇尾,那就靠头一次三斧子半取胜呢。头一次胜不了,他就够呛了呀。
再转过来,“劈脑袋呀——小鬼剔牙——掏耳朵——捎带脚!”那更劈不上了。
“我走喽……”程咬金心说:“可别打了,走吧!”捎带脚完了,一踹镫,“咵咵咵咵……”他跑。
“哎呀!嗡——嗡——你往哪里跑?!”卢芳一催战马,追赶程咬金,是紧追不舍!
按说,程咬金大肚子蝈蝈红跑得应该快。但是,打了一天一夜,这蝈蝈红早就累了。而卢芳胯下这匹马是薛亮的,那也是一匹骏马呀。所以,现在追赶程咬金,程咬金怎么也甩不开。“咵咵咵咵……”两个人往前跑了得有五六十里地,把俩人俩马都跑累了,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跑着呢,突然间,程咬金胯下大肚子蝈蝈红往前这么一趴,“啪!噗嗵!”把程咬金由打马上就栽到了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