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育,白若菱出嫁前夕,姐姐与嫂子各自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见解。
一个劝她最好进门有喜,迅速诞下子嗣,以此在夫家站稳脚跟。一个主张她应先熟悉夫家的人际关系,做好万全准备后再考虑怀孕之事。
白若菱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并未觉得有多少失落。毕竟是曾经差点入道的小娘子,远比常人看得开。
临近午时,济生堂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与之相邻的花想容却依然热闹非凡。有的是有钱有闲的夫人娘子来此消磨时间。
待几位公子哥在热情的销售推销之下满载而归,祝明月那里预定的全都是“公家”的大路货,哪有店铺的“私人订制”对胃口。
当他们返回济生堂时,大堂内除了值守的谢静徽外空无一人。
白湛这才留意到,药柜周围除了密密麻麻的格子外,还新增了两幅画作。
百福繁生图没什么好说的,没有感情,全是凑数的技巧。但另一幅画可说道的地方就多了。
对于不通弈棋的人来说,只能看到黑白的棋子杂乱无章。
白湛却是入了门的,趴在柜台上,仔细端详,“妙啊!妙啊!”
尉迟野不明所以,“哪里妙了?”这黑黑白白一团,他都能依样画葫芦地画出来。
孙无咎自负才高,但在这局棋前只能甘拜下风,“真是大才,大才啊!”
白智宸一旁暗自嘀咕,心想这两个晚辈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会对一幅棋局如此痴迷。
白湛到底和谢静徽不甚熟悉,不好开口询问。
恰时林婉婉出来,直接问道:“这幅精妙棋局出自何人之手?”
林婉婉轻描淡写道:“盼儿她爹呀!”
白湛扭头看向身旁的“蟠儿他爹”,后者两手一摊,自示清白。
林婉婉进一步解释,“小玉的祖父。”
好在白湛等人早习惯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虽未曾与顾盼儿母子有多少来往,但人还是知道的。
白湛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国子监竟然藏有如此大才!”
国子监学生名声在外,但国子监的师资力量从来不弱。
林婉婉替好朋友撑场子,“人家一直都很有名,只是你不在圈内,少有听说罢了。”
话锋一转,“外卖送来了,你们先去吃吧!”
白湛问道:“你们呢?”
林婉婉:“我们要先把库存药物清点出来,还要临时赶制一批,晚一会儿再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晚一个半个时辰吃饭,饿不死人。
林婉婉对谢静徽交代道:“看好药柜,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谢静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
陆良吉和尉迟野早上那顿自助餐还没消化完,这会上桌也没意思,就留在大堂打发时间。
济生堂无论大夫还是药童,都要行走在市井间,并不像寻常男女那样需要避讳太多。
陆良吉好奇道:“林娘子一共几个徒弟?”
来来回回几个女药童,他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谢静徽:“七个呀!”
得意洋洋道:“我是大师姐。”
陆良吉打量了一下谢静徽的体型,的确不失开山大弟子的敦厚稳重。
陆良吉继续问道:“姚小娘子排第几?”
羊志行干的事已经成为并州城内众所周知的笑料,谁没拿来当过下酒菜呢!
谢静徽:“她今天排第三。”
陆良吉有些疑惑,“今天?”
谢静徽:“姚师妹和丘师妹同一天入门,不好分大小,所以就一人轮一天当师妹。”
陆良吉举一反三,“所以你也是今天轮到当大师姐?”
谢静徽毫无被戳穿的羞窘,“是呀!”
陆良吉不禁哑然失笑,师承有序是何等严肃之事,不曾想还有轮值一说。好在只是同辈之间交换,而非师徒名分颠倒。
尉迟野好奇问道:“那位‘赵师兄’也是林娘子的弟子?”不光有轮值大师姐,还有轮值的大师兄?
看得出来,林婉婉颇为倚重他。
谢静徽知道尉迟野就是当初在并州街头挺身而出救了姚南星的人。面相有些凶却是个好人,并不怕他,只轻轻地摇了摇头,“赵师兄是赵大夫的孙子。”
尉迟野微微点头,他就说嘛,林婉婉面嫩但几个徒弟都和她有年纪差距,怎么可能收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弟子。
正在药库搬药的赵金业忽然有一股想要打喷嚏的冲动,又生生地忍了回去。
赵金业,一款因为表现稳重老成而被人认为年纪大的新型怨种。
即便济生堂收拾得干净整洁,但没人能在医馆里待得自在。尤其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始终萦绕在鼻尖,让人难以忽视。
陆良吉想拉着尉迟野再去隔壁花团锦簇的花想容转一转。但尉迟野死活不肯去,他宁愿闻这股有些苦涩的药味,也不愿意再去闻那些可能呛死人的脂粉味。
陆良吉无奈,只能这逛逛那摸摸,实在不行只能去找白湛等人喝两杯酒解闷了。
郑鹏池好不容易将自己负责的药物盘点清楚,出来透透气。就看见大堂里除了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的谢静徽,还有两个差点上蹿下跳的“猴子”。
谢静徽抱着鸡毛掸子问道:“郑大夫,药物清点完了吗?”
郑鹏池点点头,“快完了。”
大客户给钱爽快,但活又多又急,另一个维度的不好伺候。
郑鹏池伸手取来挂号的册子,感慨道:“都没病人了。”
谢静徽笑道:“天气正热的时候,谁愿意出门呢!”
小声提醒,“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师父听到。”
林婉婉在这方面很是有些迷信,但话又说回来,能被冠之以“迷信”之名,就证明它自有其合理性,某些时候显过灵。
话音刚落,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悄然出现在门槛之外。背着光,面容隐匿于一片朦胧之中,只能依稀辨认出他虚扶着门框,脚步踉跄却又坚定地踏进了医馆。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形稍矮的仆从。
只从两个模糊的剪影中就能看出一人的虚弱,一人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