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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营士兵投降得极快,而且态度干脆,绝无反复。

山地师打扫收拾战场的速度更加迅速,成为战场的山谷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走,殿下可随我一起去看看。”秦刚带着赵茂一同从船上下来,游珍等人紧紧地跟在身后,不敢大意。

赵茂十分兴奋,他原本以为,大战既胜,秦刚现在一定是先去接见此次指挥作战的诸位功臣将领进行勉励奖赏。却没有想到,秦刚带他上了岸后,却是进了镇子里最大的一处客栈,此时这里临时改成了一座伤患所,里面不时抬进抬出的都是各种受伤并等待处理救治的伤兵。

“殿下喜爱军事作战,这是好事。”秦刚一边带着赵茂走进来时,一边小声告诉他,“但是殿下也须知道,任何一场战事,无论胜负,它的背后都是由一个个士兵的鲜血与生命所浇铸而成。虽说慈淡掌兵、打仗免不了死伤,但是身为他们的指挥官,却必须要懂得尊重!”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么多的伤号,尤其是许多刚被抬进来、还未处理过的血淋淋的伤员,甚至地上就能看到各种断肢断臂,还有无法忍受疼痛而大声惨叫的病号。赵茂的小脸此时已经紧紧地绷住,没有了之前的激动血色。

山地师虽然多为土人,但因为有过统一的训练,所以与其它流求军一样,配备有完整的伤患营,里面有医官与医助,对不同受伤的兵员,会按照流程先迅速区分不同伤患、再陆续进行各种处理与初步治疗,过重的便就需要医官进行专门的紧急救治,现场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还是有人发现了进来的赵茂与秦刚,先又惊又喜地行礼,再大声叫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秦执政。”

而伤兵听闻后,尤其是一些受伤程度不重的,纷纷都翻身跪下磕头,抬头之后,看着赵茂与秦刚的眼睛里,都含满了感激的泪水。

秦刚立即制止了他们的这些行为,先是命令这些医官与医助立即恢复工作,一切皆以救助伤员为重,然后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手明显不足,便命令手下的游珍等人立即加入帮忙,他们都是非常熟悉伤患处理,加入后,皆做得像模像样。

当然,他也悄悄示意赵茂,为其中的伤员端去一两碗汤药,又适时地为正在救治中的伤员帮着递送布带与敷药。

于是,他们这一路走过去,各种感动的哭泣声以及要为太子殿下尽忠舍命的誓言不断响起。

结束前,秦刚还嘱咐,对于伤势较重的,进行基本处理之后,一定要优先用船运往湖州进行治疗。

走出这里后,赵茂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秦刚道:“老师,黄学究教我《孙子兵法》,曾让我背过‘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原本不知其意,今日在此,才算是豁然开朗。”

秦刚拍拍他的肩膀道:“圣贤讲的道理,简单地听进去并照做,那只是学会了其形。而殿下今天是真正见识过了战场的残酷凶险,而方才爱护怜惜这些士卒的感情便就是真正发自于内心,这才算是能够明白了这些至理名言!”

“老师讲解得甚是,茂儿谨记于心。”

本来以为,伤患所出来后,秦刚应该去见左罗他们了,赵茂却发现还是猜错了,这次去的却是俘虏营。

“殿下,打仗靠的不只是表面上的人数、武器,真正的战斗力依靠的却是人心。看望伤患,可以视为安抚自己士卒的人心。而去看望俘虏,那是争取对方人心的重要之举!”秦刚说完后,看到赵茂不是特别理解,便笑道,“殿下只需多看多听即可。”

这次抓获的俘虏实在是多,普通的士兵在投降后,立即会被彻底打散原来的建制,再重新编组看押,以防他们之间的串联与沟通。普通的士兵被带入镇外树林里新搭建的营寨中看管,而从俘虏里甄别出来的中高级军官,则会被关于镇上临时改作监牢的屋子里。

这次京营里的军官,除了刘延庆在最后时候冲进来救走的王禀等人外,其余上至南征大军副帅、京营统制辛兴宗,下至各营指挥使、都头,几乎尽数被擒。

秦刚带着赵茂直接来到了关押辛兴宗的房间。

辛兴宗当时的确看到战场上大势已去,大部分的士兵都丧失了战斗的意志,面对逼近的左罗等人,他问了“能否确保他身边的属下不死?”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束手就擒了。

辛兴宗也仔细想过,自己的家人都在京城,他又是童贯保荐回京的,所以万万是不能转投越王的,而且自己身为此次的南征副帅、京营统制,这次的进攻中多少也是杀了对方不少的士兵,所以投降不可能、唯一死硬到底,这样的话,就算死了后,至少朝廷那头还能给家里发放抚恤金与关照。

因此,自从被抓之后,辛兴宗便一言不发,便是下定了决心做个朝廷忠臣,无论是谁问他话,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好在流求军纪严明,即使大家知道他是今天猛攻镇上的祸首,最多也只是啐骂他几句,倒也没有去对他动手,这很让辛兴宗感觉到:做个忠臣、甚至是烈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秦刚等人进来时,他也不认识,只是从其身后的排场感觉得出,来人很不一般,但他依旧还是大模大样地坐在原来的地方,昂头挺首,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不等秦刚开口就说:“本将乃是朝廷钦派大军副帅,蒙天子信赖,南征平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次被俘,只为手下兵将讨个活路,至于本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某降贼从叛,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秦刚盯着他,不仅没有发怒,甚至在多看几眼后便笑了起来:“某知辛将军乃是西军名将,某向来视西军如家人,一不会滥刑加害,二也不会强人所难。所以,如果辛将军此刻想投降的话,某还一时不敢接受呢!”

原本闭起双眼的辛兴宗先是对这回应略略感到有些失落,在听到了中间一句“视西军为家人”的话后,却睁开了眼睛,再次上下打量了秦刚后道:“听你刚才所言,阁下莫非就是秦刚?”

“放肆!敢直呼我家秦执政的名讳……”

“无妨!”秦刚直接制止了身边侍卫的喝斥,笑道,“都是西军同袍,叫某一声秦刚很好。只是,辛将军既自诩为大宋忠臣,现在太子殿下在此,该有的礼数总不该缺吧?”

辛兴宗也是一惊,其实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随秦刚一起过来的少年,他曾面见过哲宗赵煦、入京当差后也多次见过当今天子赵佶,一眼便看出这位少年眉宇间与两位官家的相似之色。只是刚才不敢猜测,现在被秦刚提示,心中便就立即相信了,赵家的帝王气息顿时直压他的头顶,竟让他直接从座位上滑落,继而跪倒在地:“罪臣辛兴宗,今天冲撞了越王殿下,罪该万死。”

人家与现在的官家是叔侄,他们之间争皇位,说白了都是赵家自己的家事。虽然说谁当天子谁发话,自己是个武将,听令出战打仗都是本份。但是一旦赵家人站在自己面前了,这个君臣之礼却是含糊不得的,更不要说,万一人家这位越王哪天就翻身重登皇位呢?

赵茂倒是荣辱不惊,淡淡地说了声:“不知者不罪,辛将军免礼。”

秦刚便顺手将辛兴宗一把搀扶了起来,说道:“其实太子殿下也是相当敬佩辛将军忠贞不屈的人品,也无意强迫你低头。刚才进来之前,还曾提到过,想要放了将军回去。”

此话一出,不仅辛兴宗听呆了,就连赵茂也在心底里嘀咕:我哪里说过这句话啊。

秦刚继续笑道:“太子与现在的官家之间有些误会,原本找个机会说清楚就好了。只是如今朝廷里有奸佞阻断视听,恶意挑拨,这才造成了东南数路与朝廷之间的对立。今日交战的双方,其实都是大宋的子弟之兵,方才太子殿下与某视察,也吩咐过:不论是哪一方的士兵,阵亡者,均好生安葬,受伤者,一律同等治疗,不得区别对待。所以,除了会放你之外,这次俘虏中,你的一些亲兵、以及心腹,殿下在接下来都打算一并释放。”

辛兴宗听了后,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全凭着下意识地再次大礼拜倒:“殿下体恤子民、仁义无双,罪将铭感五内。”

赵茂既感慨秦刚三言两语就将原本高傲不驯的对方大将说得涕流满面,却也疑惑为何会如此地大方,不过他也记得之前的吩咐,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语。

秦刚却是此时先让赵茂与自己坐下,再让卫兵带辛兴宗在对面坐好,继续道:“不过毕竟双方眼下还在交战之中,据某所知,你们在广德军那里还有数万大军虎视眈眈。我们总不能前脚把这些人放回去,后脚你们就会继续拿起刀枪再来进攻我们。”

“罪臣已是手下败将,又蒙殿下与执政仁义感化,岂敢再度为敌……”

“辛将军的肺腑之言,某还是信的,但是你们回去之后,大多数人还是身不由己的。”秦刚摆摆手道,“所以,辛将军这次回去后,可以和高太尉商量一下,要我们完全释放这些俘虏还需要有一些条件,比如说,你们支付一定的赎金啊之类的。殿下也不是贪图你们这些钱财同,而是可以用它来安抚辖境内的百姓,并且补偿这次打仗产生的一些破坏,总算也能对得起将士们先前的拼命。”

“要的要的!”辛兴宗先是听得自己能回去时,已经是不敢相信的结果了。不过得陇望蜀本就是人性共通点,丢掉了所有的京营将士,自己一个光杆将军回去,基本也就没有了今后升迁的指望。但是如果能够想办法至少将自己的亲信以及军中骨干军官都赎回来,那就另当别论了。虽然辛兴宗不知道这赎金会有多高、最终赎金从哪里出来,但是毕竟是先有了希望,那总是会想到办法的。

“好的,我这就安排一人先送辛将军回去,同时也可作为殿下的使者,可为接下来的谈判联络者一同过去。”

之后秦刚也就不管辛兴宗怎么想了,直接带着赵茂离开。

“老师,释放辛兴宗这样的人,我倒是能想得通的,他毕竟是此战的大将,即使是现在即使迫于现状勉强投降,我们也是不太敢用他,还不如直接放掉他。而他回去后,一是无颜再来作战,而即使被命令再战,必然不会全力以赴。”赵茂说道,“但是关于让他们可以花钱赎回今天抓到的所有俘虏,对面的高俅会不会答应呢?”

“不用担心,高俅一定会答应!”秦刚笑着说道,“因为他们都是京营的人!京营人打仗够呛,但是他们背后的人脉关系却强大。高俅虽然视西军是他的作战王牌,但他人在京城,也必须要考虑京营的背景。今天这一战,一下子将这一万五千人的京营输个精光,哪怕他最后能靠西军打了胜仗,回到京城之后也没法交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其中最主要的兵将都赎回去。”

“那剩下来的人怎么办?”赵茂继续问道。

“这些俘虏里,哪些是京城里的死忠?哪些是可以争取使用的,对于我们而言,来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秦刚狡猾地一笑,“但是只要他们挑选了后,也就相当于帮我们解决这个难题。挑上的,相当于卖个好价钱卖给他们,而没被挑上的,说明不被他们看中,这些人也就会对他们心灰意冷,便就是我们好争取过来的。”

实际上,能够被赎回去的,大多都会是京营的各级军官,这些人哪怕将来继续与他们作战,心中也会因为这一次而不选择拼命的战法,而是幻想着既然失利之后也是有机会赎回自己的性命,那么这样的部队则是不足为惧的。

高俅率领的大部队在原来蛮军设立营寨的地方临时驻扎下来,并等待着刘延庆的消息。

结果,刘延庆回来时,却是人人带伤,不过却带回了满身是血迹的王禀等人。

“属下罪该万死,中了敌军诈败伏击之计,京营……将士尽数被围,辛统制等人生死未卜……”从马上翻滚下来的王禀还未把话说完,便因身上伤口未及时处理,流血过多,昏死了过去,其他人赶紧将他抬到一边救治。

高俅与刘仲武则是听得震惊不已,他们原本还在想着听个胜利全歼敌军的消息,怎么一眨眼就彻底颠倒成了自己前去追击的京营全军覆没了?

当下连忙询问一起回来的刘延庆,以及被救回来的王禀其他手下,这才知晓了大概的情况,其惊谔程度,远胜于听到天方夜谭。

“埋伏的敌军有多少?”刘仲武提了这个问题。

“至少五万以上!”王禀的手下连忙答道。

在看到刘仲武的问询眼光,刘延庆沉吟了一下道:“末将只是冲进包围圈的外围,当时急于救走王将军,也就匆匆看了几眼,梅溪镇所在山谷四面都是敌军,至少……至少得有、三万以上!”

高俅听得都快呆了:“至少三万以上?不是说两浙路的主力都去了扬润二州去了么?怎么在一个镇子就埋伏了三万劲旅?而这京营怎么就能一战被围住了呢?”

不过,刘仲武还算镇定,他说:“京营毕竟有一万多人,就算被围,多少也会有人突围出来。我们不妨先行加强警戒,然后多派斥候前去打探清楚情况,再作定夺!”

接下来,的确是陆续跑回来一些相对机灵的京营士兵,但都是三五个零散之人,却没有更多建制的突围之人,问及敌军规模,都是赌咒发誓地说有八万、十万甚至十多万的数字。

而刘仲武再陆续派出去的斥候带回的消息也基本确认,京营是整建制地被围歼了!

能围歼一万五千人的敌军会有多少?

刘仲武也开始相信对面至少会有五万敌军的判断了!

敌军五万,自己才三万,不对,现在只有一万五了!

其实如果是一开始,就算是以一万五千名西军去迎战五万敌军的话,刘仲武也未必会发怵,但问题却是:现在先是折了一万五千人,士气已经完全被打光了!

“一万五千人啊!就算是一万五千头猪,也不至于一战被全抓光啊!”高俅多少懂些作战的常识,此时却已经恼怒地斥骂起来,周围的人都明白,这便是在指责此时身陷敌手的京营统制辛兴宗。眼下王禀还在昏迷中,回来的散兵里也没有更高的军官,大家都掌握不了太多的情况。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辛统制回来了!”

“什么?快带他过来!”

辛兴宗进来时,他的状态却比王禀他们要好得多,盔甲齐全,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有狼狈。进帐便先向高俅请罪,并在对面的急急催促下,开始讲明了自己的遭遇以及这次能够回来的具体原因。

“赎人?荒唐!简直荒唐至极!”连一向冷静的高俅都叫了起来,甚至有点勃然大怒,“你辛兴宗统兵无能,丧师辱名,如今你被对方放回来,还要充当叛贼的说客,居然说出花钱赎买手下的荒唐之辞,简直不敢令人相信。”

辛兴宗此时满脸羞愧,但是他也顾不上争辩,只能低着头说道:“高太尉训斥得是,属下无能,导致京营惨败。只是如今失陷在贼里的那些将士们,多是京营中的忠贞好汉,同时也是京城妇孺的夫君父亲,若是不能将他们赎回来的话,属下还有何面目回到京城?只能恳请太尉给一个机会,在下今后必将直接战死沙场,以报君恩!恳请太尉千万垂怜!”

辛兴宗的这几句话倒是点醒了高俅:京营目前能回来的只是零星散兵,在这种情况下,全军覆没的战果是无论如何也没法隐瞒过去的,这样的败绩是让高俅无法回去交待的;但是,如果京营的主要骨干,包括辛兴宗以及王禀、王涣及其亲信、主要军官都能赎回来的话,就能有花费精力办法重整旗鼓,至少是可以恢复对外的状态。而更重要的是,对高俅而言,西军的确是他的实力与里子,但京营却是他的象征与面子。所以,为了这个面子,京营里的将士,还是能赎多少回来就要赎多少啊!

冷静下来的高俅转头看向刘仲武,他需要对方的建议或者是看法。

“辛统制以为,对面的战斗力如何?”刘仲武却是问道。

“在下无能,但也有一说一。刘帅应该知道,越王的蛮兵是从这里开始诈败,并引诱我军追击。但是他们居然不靠旗帜指引,不成建制指挥,一口气能败退十几里地之后,便就在梅溪镇那里组织起了反击,这是辛某从军这么多年所罕见的情况。而且在下以三千兵力攻打其数百人的防线,却久攻不下,最后便想依靠兵力优势进行包围,最后却没想到反而都进了他们更大的埋伏圈,被其反向包围。蛮兵大阵严密、小阵精巧,京营对战,兵力相当时就毫无胜算,更不要说,他们的实际人数远胜于我。”

“以辛统制所见,对方有多少兵力?”

“梅溪镇一战,蛮兵至少能有两万!”辛兴宗在打仗上面还算是不会妄言虚报,在他看来,自己一万五千人,被对方两万人包围,又是伏击,输得也不算太冤。

“太尉。”刘仲武思考着转向高俅,“辛统制这次亲眼见到了越王与秦刚,他们两人都出现了湖州前线梅溪镇这里,以刘某判断,其兵力绝不止只有这两万蛮兵,至少他们背后还会再有三四万的守兵。所以我们先前对湖州一线的判断是错了的,这里不是他们的虚线,恰恰反而是他们的重点防御之地。这秦刚用兵,向来便就虚虚实实,往往都能料人先机,这次便是如此啊!”

“啊!刘帅也是如此之说,那我们……”高俅便没有了什么主张。

“实不相瞒,眼下我们新败,手头兵力又远不及对手,再加上要直接面对秦刚的亲自领兵,只恐怕我这手下的诸将,都没有一战之心啊!”刘仲武缓缓看向此时的部下,他们都心虚地低头避开,“既然这样,不如就将和辛统制一同过来的使者请来,听听他们提出的赎买条件呢!”

梅溪镇一役周边形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