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隐北森
就像苏牧说得那样，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
大德鲁伊加德们从来没想过通过愚蠢的先民大会解决问题，那些满脑子只有教义典籍、没有半点真才实学的学士，不配决定森林的未来。
一切只是愚弄的诡计。
四个小时前的黄昏，当统治者贵客离开仙隐北森的消息传回加德的树屋时，一场七人会议在仙隐北森的圣橡树下秘密召开。
参与会议的七人，正是当代执掌最高权柄的七位大德鲁伊。
会议上加德滔滔不绝，阐述着他的理论与想法——地脉复苏仪式。
大德鲁伊墨林坐在树桌边，沉默不言，脑海中不停思考古羊皮卷的内容，内容依旧看不出任何问题，奇怪的还是巧合的时间点。
加德将巧合归于，这是自然的馈赠！
这位年迈的大德鲁伊显然学识有限，没有读过斯蒂芬·茨威格的《断头王后》，更不知晓“一切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加码”的道理。
但加德的言辞是激励人心的，古羊皮卷的真伪是足以令人信服的。
旧权力体系的最高决策者，到底没有革自己的命，他们愿意赌上一把。
时间，就定在明天黄昏！先民大会召开之前。
加德想的是，当先民大会的气氛达到高潮时，自然的馈赠从天而降，地脉的复苏就是他获取投票的最好方式。
墨林皱着眉，缄默不言。
“因此，同意这项伟大神迹的请举手！”加德满脸自信的笑容，环顾桌边，一一扫过其余六位大德鲁伊的老脸。
其中五位对视彼此，或狂热、或相信、或犹豫，但最终都举起了手，毕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他们听到风声，独角翼马家族的军队，已经在暗中悄悄集结。
仙隐北森附近，就有一处隐藏的军事基地！恐怖的炼金导弹早就架起，随时准备荡平森林。
黄昏湖畔的圆桌会议上，六位大德鲁伊齐齐看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墨林。
“墨林阁下，你有不同意见？”一位大德鲁伊问。
“……”
墨林看着眼神越来越坚定的六位老人，知道或许刚才他们还有所怀疑，但看到彼此都举起手后，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
“没有。”他摇头。
墨林不是没有意见，而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更没有实质性证据。人不能只提出反对意见，而不提出具体办法。
赛南回来了，倒是带回来许多信息，例如芬布尔地区的怪物双头红龙、觊觎森林的夜悼诗班，但唯独没有证据。
因此他不敢说，这些内容说出来，只会加速仪式的举办，成为加德说服其余大德鲁伊的逻辑。
在同僚压迫的目光中，墨林慢吞吞地举起手，突然又放下，说：“但我觉得……不应该所有森林一起举行，总得留有余地。”
“有这个必要吗？少一座森林，万一无法达成预想中的完美效果呢？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加德问。
他不是很能理解，既然仪式没问题，为什么总疑神疑鬼。
赛南那小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担责一词出现，几位老人面色一拧，纷纷开始主动劝说墨林。只要所有人都同意，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责任。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墨林咬咬牙，再次试图劝说。
“不会！”
加德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说：“如果真出问题，到时候我以死谢罪！”
这位大德鲁伊红着眼。
“好，好样的！”
其余大德鲁伊弹冠相庆，这下决策更没有压力了，反正出了事会有人顶罪。
“……”
墨林看着红着眼的老友，他还能说什么呢，叹息一声，举起手，说：“我同意。”
七位大德鲁伊全部举起手。
仪式全票通过！
镜中刺蓟依靠在森林里的橡木边，露出嘲弄的嗤笑。
枝杈上站着一只六眼六翼渡鸦，正是“神王奥丁”的使者。
“羊皮卷你弄的？”渡鸦问。
镜中刺蓟反问一句：“不然呢？”
“这种东西你也能造假？居然还能骗过七位大德鲁伊？”渡鸦听完很是惊讶。
想当年他“奥丁”上骗巨人下骗侏儒，也是诡计的好手。
镜中刺蓟摇头，说：“假仪式骗不了真德鲁伊。我没有造假，东西就是真的，只是动了一下小小的手脚，隐去必要的关键部分。”
“这种精密仪式是很复杂的，稍微增减一些变量，立刻引起不同的效果。我将渴求，变成献祭，导向另一位至高存在。”
“「大夜空相」？”渡鸦问。
“不。”
镜中刺蓟摇头，说：“「痴愚诡源」！这是我从‘戏命智剪’那里学来的方法，他本想用在开云帝国的江南行省。”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被一个小屁孩算计。「大夜空相」不擅长这些，只有「痴愚诡源」的权柄，才能完成这一切。”
渡鸦很是意外，六只眼眸眯起，问：“那你要如何向主神官交代？他可是一直在盯着你。”
“不需要交代。”
镜中刺蓟十分自信，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那个伟大的日子——吾主降临之刻。现在，我们这些神官要做的，就是积攒力量。”
“如果是献祭，我也略懂一二，可以帮你办得更加完美。”渡鸦说。
镜中刺蓟看向渡鸦，笑着：“差点忘记，你的【世界树神国】，就是从杀死始祖巨人尤弥尔开始，诞生于一个诡诈的谎言，诞生于一次献祭！”
对于这项“指控”，“神王奥丁”毫不否认，就让世界树在这片森林开始复苏吧！
大德鲁伊七人会议结束。
太阳在西边沉落，星辰爬上天幕，森林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仪式。
……
……
古堡
面对「教皇」是否留下其余候选人的问题，蔷薇给出的回答依旧是不确定。
但截止到目前为止，结社只找到夏沫这一种可能。
“我如果是「教皇」，肯定不会只留下一种可能性，失败的概率太大。”苏牧说。
“是，我也同意！”
蔷薇双手一摊，湛蓝的眼眸满是无辜的神色，说：“但是理论归理论，找不到我们能怎么办？找到夏沫也是运气好啊。”
“因为我？”苏牧邀功。
蔷薇回答：“因为羽蛇禁卫！”
“……”
好吧。苏牧本以为，他和夏沫之间，存在莫名的羁绊。
现在看来都是“月老”的撮合，这“月老”不是别人，正是——
羽蛇神！
“你们是因为夏沫「教皇」候选人的资格，才撮合我们在一起的吗？”苏牧问。
“怎么可能！”
蔷薇叫着，脸上露出嫌弃，说：“我听丹桂说，某人当时可是把夏沫捡回小屋，然后有事悉心治疗，又是体温捂热的。”
“现在说我们强行撮合，会不会太不要脸？”
是这样吗？
苏牧看着那双湛蓝眼眸，想着：难道不是「虞」在遥控指挥她们？而是一种微妙的默契？让人难以相信。
“如果我当时没有去救夏沫，老板会出手吗？”他继续追问。
“这……不好说吧。”
蔷薇想了想，目光有些呆滞，显然根本没有思考过，会有这种可能性。在她的认知中，苏牧一定会顺利救走夏沫。
“大概会出手，但不是自己救人。”她说，“而是想办法把你绑去战场，她握有智慧王权，愚弄当时的你不要太简单。”
也就是说……在结社的剧本中，不容丝毫偏差，一旦出现偏差，她们就会负责修正。这是苏牧从蔷薇的回答中，得到的答案。
“其实你这种假设很难成立的啦！”
蔷薇又说：“按照你当时的路线，几乎不可能不去救夏沫，区别在于早一点被她司机撞，还是晚一点被她司机撞。”
苏牧：“……”
反正横竖逃不开被司机撞呗？
“好吧。”
“该说说你的事。”
苏牧叹了口气，松开蔷薇的手。起身走到一边，给自己添满果汁。问题环节到此结束，该听听串供后的要求。
“我要说什么来着？”蔷薇挠挠头。
“……”
苏牧回头看了她一眼，提醒说：“你应该想说阿莱克雅和森林先民。”
“哦对对！”
蔷薇一拍大腿，说：“我想说阿雅最近很好，你不用过于担心。上次奥丁幻境之后，她的病情稳定许多，在被我封住圣光序列的情况下，基本可以保持理智。”
“为什么会产生第二人格？又为什么是疯的状态？你看我，十六条序列，不是一点事没有？”苏牧满脸问号。
“咳咳。”
蔷薇清了清嗓子，说：“根据你丹桂和你父亲的研究，双人格其实是多序列者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现今的继血种，没有容纳多序列的资格。”
“阿雅虽然有这个资格，但是仅限于生命与圣光。换句话说，如果她老爹娶的不是精神蓝血，而是生命蓝血，你就会看到一个完美的阿雅。”
“生命与圣光双序列的王嗣，和我一样充满圣洁气息的阿雅！说不定很快就能接我班的，不用为双人格苦恼。”
末了她满足地补充一句：“那样在海黎的时候，肯定能把你迷得团团转，说不定当场就能拿下！”
苏牧：“……”
和你一样？那还是算了。现在的阿雅其实挺好的。不过，她刚才好像说，双人格是多序列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虞」……应该不适用这种机制，因为她认识「卡洛儿」，显然不属于“第二人格”的范畴。
“你还说呢。”
苏牧问：“送【太阳阶梯】的时候，为什么不派两个哥们过来，统治者家族不是有不少优秀男性后辈吗？”
“咦！”
“口是心非！”
蔷薇戳穿他的虚伪，说：“我这是在帮你！排在夏沫前面，她即使心有芥蒂也不会说出来。要是你们之后遇到，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也是！”苏牧承认，他就是口是心非。
“先民呢？你什么态度。”
话题回到正轨。
蔷薇说：“我一直认为改良是没有用的，就应该铁血手段，把溃烂的部分暴力切除！如果先民的制度真的好，就不会被入侵者赶到边陲角落。”
“我懂你意思了，和我想的一样。”苏牧说，也算是卸下心理负担，他一直觉得见死不救，是一种残忍。
但心里有另一个声音，不自救的人是不值得拯救，除非你能一直救他们，当自己走后，这些先民还会继续沿着以前的道路，跌进一个更大的深渊。
蔷薇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说：“我算是拿自己的子民，给你做个示范，你在开云……要好好想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苏牧看着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问：“如果阿雅接了你的班，那你呢？你是退休，还是去什么地方？”
蔷薇笑着：“我是没有肉体的，神国就是一切。”
答案只有一个字——死！
尽管已经有准备，但苏牧还是心里一惊，说：“你是在为自己培养掘墓人？你们都在给自己培养掘墓人？老板选好自己的接班人了吗？”
“旧日的神明，终究无法支撑崭新的黎明，我们终将陨落，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只是希望在陨落前，看到你们撑起黎明世界。”
“世界最终是你们的。”
蔷薇慢慢诉说，声音无悲无喜，对于生死早就看得十分淡然。
“叮——”
手机突然响起，一连两声。
第一条短信，来自潘蒂娅，她已经抓住圣维塔大教堂的雅各布主教，这位红衣大主教似乎听到风声，正准备逃跑，被她从天空打落坠机。
第二条，来自赛南。所谓的先民大会根本就是糊弄人的骗局，七人大德鲁伊会议已经决定，进行一场盛大仪式。
加德叔叔已经准备好一切！
“仪式？”
苏牧十分惊讶，赛南并不知道仪式的全部，尤其是核心部分，但是从现有流程来看，怎么有点像自己的加冕仪式？
谁要加冕？
……
……
布拉格城，圣维塔大教堂
潘蒂娅站在月光下喝着冰拿铁，淡漠地听着教堂中回荡的凄厉惨叫，她说过要扒了这位红衣主教的皮，说到做到。
哀求声彻响月夜，对此，壁画中的圣母玛利亚没有任何怜悯，对于叛徒她从不怜悯。
潘蒂娅回到审讯室，面无表情地说：“老老实实交代，不然我直接用铁锤，把你下面的玩意砸碎！”
“嘶！”
在场小弟无不身下一凉。
就连戴凡娜都并拢双腿。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但是……你能不能先问啊！”蓝血的生命力无比顽强，即使被剥下一层皮，雅各布依旧神志清晰。
“哦，原来我没问啊，哈，没关系，单纯逗你玩。”潘蒂娅眉毛一挑，冷艳的俏脸满是猫捉老鼠的戏弄。
她开口：“第一个问题，你们抓小海菈，小兰格维的目的是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