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卢夫人。”唐世勋这时尴尬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你我这等打扮却携手而行,未免有欠妥当。”
说罢,他便欲抽回被卢苇握住的左手。
卢苇不仅未松手反倒握得更紧,口中则揶揄道:“不就是两个男人携手夜游么?有甚打紧?”
有甚打紧?唐世勋嘴角一抽。
诚然,这明末的风气甚为开放,便是这湘南也有不少好男风的士人,比如那景文公子赵丰便是如此。
但唐世勋可没这等嗜好,眼见街上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唐世勋直感到臊得慌。
卢苇则白了唐世勋一眼,挺着大胸脯说道:“就奴家这身段儿,除非是瞎了眼,否则谁还看不出奴家是女扮男装?”
唐世勋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说道:“嗯嗯嗯,知道你本钱足,但你能否低调些?”
“咯咯!”卢苇傲然一笑,她对自己汹涌澎湃的身姿本就极为自信,得到大帅的认可无疑让她更是心中欢喜。
然而她的开心只持续了一小会儿,随即她的媚眼中划过一抹黯然:“哎!本钱再足又如何?到头来还不如孤家寡人一个?”
唐世勋若有所思的看了卢苇一眼,低声问道:“听说你在宝庆府被许多人攻讦谩骂,为何你不反驳也不压下这等负面舆论?”
原来在六月下旬,唐世勋曾看过于青青传给他的一封有关卢苇的密信。
信中指出,卢苇就任肃卫驻宝庆府枢密分司长以后,对舆论的掌控力度有待加强。
原因是,宝庆府地界上从六月初开始,就出现了有关卢苇的风言风语。
比如说卢苇与多名男性将领或官员有染。
又比如说卢苇私下豢养男宠。
再比如说卢苇之所以被提拔为宝庆府枢密分司长,是因她走了楚军镇抚总部某位高官的门路。
正所谓众口铄金,风言风语逐渐汇流成各种有模有样的‘真相’。
至六月中旬,舆论持续发酵,有宝庆府学宫的士人公开指责谩骂卢苇,称她私生活放荡,不配为项忠豪统领的夫人云云。
而作为当事人的卢苇竟未发一言也未辟谣,她的丈夫、青龙右大营之乙营统领项忠豪也从未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论,且他从五月底开始就再也未与卢苇一同出现在公开场合。
又有肃卫驻宝庆府的警备二司、内查分司乃至卢苇的枢密分司皆未就此等舆论做出应对。
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结症’可不就在卢苇本人?
因此于青青在六月下旬专门写信给唐世勋说道此事,她并非是打小报告或落井下石,而是对卢苇的忍气吞声感到不满。
毕竟,卢苇得以接替冯姒为宝庆府枢密分司长,乃是大帅唐世勋亲自拍板定下的。
结果有关卢苇的谣言在宝庆府境内的邵阳县、新化县、城步县、新宁县、武冈州乃至各处镇集津要皆是传得沸沸扬扬。
况且项忠豪在进入宝庆府以后的各场战役皆打得极其勇猛,后来在邵阳城东郊更是险些阵斩了献贼钱将军!谁不说他项忠豪是个勇猛敢战的大英雄?
偏偏项忠豪的夫人卢苇竟是如此水性杨花,这等反差在舆论的持续发酵之下,卢苇可谓是遭受千夫所指。
因此于青青认为,卢苇没能在第一时间控制舆论不仅是在打肃卫的脸,更是在打大帅唐世勋的脸!
且于青青还在信中指出,卢苇接任宝庆府枢密分司长以来,她传回肃卫本部的情报只能说是尚可,但相比枢密司长孔不贰与副司长冯姒,则显得太过浮于表面了些。
这无疑是于青青在暗示唐世勋,她不认为卢苇有执掌一府情报网的能力。
这时,卢苇依旧紧握着唐世勋的左手。
她自嘲一笑,语气平静的问道:“他们说奴家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哩!既然你都晓得了,为何不写信骂奴家或撤了奴家的职?”
唐世勋微微摇首:“因为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女人,你该是另有所图或隐情,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认真起来可不输于任何女子。”
卢苇闻言娇躯一颤,她垂首道:“谢谢你的宽容理解与信任,哎!但我那青梅竹马的‘好夫君’却不是这么想的。”
这‘好夫君’三字,卢苇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
唐世勋一声轻叹,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项忠豪与卢苇这对夫妇之间的矛盾便是如此。
他的夫妇俩别的事唐世勋自然不清楚,但他在五月微服私访宝庆府时,是亲眼所见项忠豪与卢苇的手下第一特别行动队长香莲有一腿。
后来,卢苇还将项忠豪与香莲给捉奸在床。
这时,卢苇瞥了唐世勋一眼后低声问道:“你为何相信奴家并非生性放荡之人?”
唐世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直觉。”
卢苇一声冷哼:“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竟相信自己的直觉?”
唐世勋微微颔首:“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的确会被外表蒙蔽,但你不是那样的人。”
旋即唐世勋沉声道:“虽然我信任你也知道你的能力很强,但你传回肃卫本部的情报太过浮于表面也是不争的事实,想来你是有甚顾虑而未将许多秘事上报,但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卢苇螓首微点,媚眼中划过一抹柔色,她委实没想到大帅唐世勋对她如此信任。
且她已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于统领和孔不贰对她不满并向大帅‘告状’,对此她自是早有预料。
而她的确压下了许多情报,只待有机会面见大帅唐世勋时才会当面禀报。
巧了,大帅唐世勋要召开肃卫枢密司的高层会议,卢苇此来可不就有了单独汇报的机会?
更耐人寻味的是,大帅授意肃卫统领于青青牵头组建一个针对城内‘戊戌旗’细作的联合调查组,枢密副司长吕兴和冯姒皆担任调查顾问,枢密司长孔不贰则被委任为下次与朝廷使团谈判的副使,唯有枢密副司长卢苇‘没事干’。
卢苇不禁暗忖,莫非大帅此时让我陪他出来夜游,就是为了让我单独向他禀报宝庆府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