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液体是“灰海”的本质。
是物质最原始的形态。
就和一切灵质最原始的形态是“以太”一样。
真理基液原本只会存在于灰海之上的灵界,一旦降临灰海,便会将一切有形的物质完全溶解。
上次在格陵兰,真理基液就已经摧毁了小半座岛屿。
而这一次,地球上各个大洋的海水似乎已经全数化为了真理基液。
欧亚大陆、非洲大陆、美洲大陆,澳洲大陆......各个大陆板块的边缘正在迅速被真理基液销蚀吞噬,海平面也在以每秒0.1——3厘米不等的速度快速升高!
就像是某个地方正下着一场毁灭天地的暴雨。
这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玉灵手中的屏幕上方,实时信息不断滚动。
【马尔代夫群岛:单位已全部失联,标记状态:地形抹消。】
【埃利斯群岛:地形抹消。】
【马绍尔群岛:地形抹消。】
......
【新加坡分局尝试启用S级封印物‘气候之手’干预......地形抹消。】
【琉球群岛、夏威夷群岛将在3小时内抵达临界线,现已通知当地分局放弃固守,紧急撤离。】
屏幕显示的世界地图上,各个地势低洼的群岛、国家逐一被标记上红色,代表它们已经消失在了这颗星球上。
随即就是大陆板块。
玉灵咽了口唾沫,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半秒,耳边一阵嗡嗡作响。
这是从未有人见过的、人类文明崩溃的过程,就如同凌迟一样。
“丫的......”玉灵强压颤抖的手,收握成拳,低低骂了一声。
最近她心神不宁,于是天天起卦。
唯独今早起床她忘了,没想到......竟然来了个这么大的。
约束局圆桌议会远洋紧急召开,各位议员影像出现在屏幕上。
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一个办法,往海拔高的内陆撤离......”
一片肃静之中,兰斯洛特·罗素颤抖着开口。
“所有人,往青藏高原撤离。”
会议火速结束,结果就只有一条——
所有分局的所有人,包括不隶属于约束局的猎人们,向亚欧大陆的青藏高原撤离。
“临州是沿海地区,按照目前这里的海平面上涨速度,留给我们的只有五个小时。”
玉灵起身。
“收拾东西,三个小时后包括学院的师生,所有人都要抵达墨丘利之门,前往卯兔镇!”
“明白。”经理紧张地点点头。
“还有,西西里的法尔科内家族正通过墨丘利之门送来‘火种’,还有他们家族的女眷和孩子。”
玉灵听到,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明白了。
“麦克·法尔科内是老爷子的教子,务必妥善保护他托付给我们的人和事,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经理出门,玉灵复又紧张地坐了下来。
“小友啊小友......你现在在哪呢......”
她脑海中不由得想起秦尚远来,这种时候,她最先能够想到的,竟然是这个老爷子临终前托付的少年。
......
......
太平洋某处。
海浪滔天,在半空中碎裂成白茫茫的浪花。
这里正下着一场绵延了数月的暴雨,一开始只有零星几点,然后在接下来的半月内,雨势不断加大。
仿佛天门破裂,银河倒灌。
安帕以灵体的状态悬浮在暴雨中。
这些对于物质如同强酸的真理基液,对身为灵体的他毫无伤害,他沐浴着暴雨,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正中心。
他的手中持着一尊通体雪白温润的玉瓶,这场真理基液的暴雨就是从这玉瓶中洒下的。
两界沉没后,白银之庭原先被封印的一些界域出现了裂痕,他得以偷闯进去。
这只瓶子,就是他从那座名叫“兜率宫”的宝殿里取出来的。
羊脂玉净瓶。
瓶子的主人早已消失不见,而他取走瓶子后,那座兜率宫也随之坍塌。
但这件封印物的威力却半分不减,其中盛放的真理基液仿佛无穷无尽,足以引起这颗星球的海平面上升。
现在的他背靠整个废弃的白银之庭,其中散落有无数强大的无主封印物。
所以面对只能存在于灰海的人类,现在的他,就是无敌的。
安帕静静地望着这一切,旁观这场灭世的洪水。
在人类的神话中,上帝创造世界也用了7天。
而他心中粗略算过,真理基液瓦解整片灰海所需要的时间,也刚好是7天。
头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书页翻动声。
安帕抬头,注视着这本漫无目的四处飞荡的命运之书。
自从上一个持有者,所罗门先生死后,它再一次恢复了自由。
每当有改变世界命运的大事发生时,它就会向猎犬一样循声来到命运发生的节点,然后忠实地记录。
“真有意思。”
安帕在雨中喃喃。
“毁灭与诞生竟然都用了同样的时间,难道,这也是命运提前写好的么?”
他望向天际闪烁的星环。
“夏守,我就说嘛,你不在了......还有谁能保得住他们?”
......
......
昆仑山,天母寝宫。
贝丹的意识之海中,见性的身形正在变得淡薄。
见性也看到了这一点,无奈地笑笑:“看来这次的消耗的确不小,竟一下耗光我修了上千年的灵质。”
“要说再见了么?”贝丹淡然地看向见性。
“是啊,要说再见了。”见性说,“接下来这场大劫,只能由你们自渡了。”
“明白。”贝丹恭敬地说,旋即又抬起眼,“你不去,再跟那两个孩子说一声么?”
“不必了。”见性摆摆手。
“是怕他们认出你?”贝丹歪着头,不太理解。
她自然知道见性本尊所背负的诅咒。
“说笑了,”见性愣了下,“我跟那两个小孩儿萍水相逢,他们怎么可能认得我?”
“是么?”
贝丹很认真地想了想。
“可刚才情况那样危急,他们却还是听了你的话,固守不退......若是萍水相逢,又怎么可能如此信你,以命相托?”
见性没有回答,自己因为诅咒早已被遗忘,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无面的雕像。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一生所求的,也不是被人记住。
见性从怀中取出一道金光,在贝丹手中化作了一道棕色的毫毛。
“把这个交给那个姓秦的小孩儿,”见性嘱咐,“那月兽饕餮在他手中,却始终没有显露真身,只怕是受了重伤。
“服下这根毫毛,可让那畜生回复原形,那畜生通天的变化,浪费了实是可惜。”
“或许他们早就在某个地方,认得你了吧?”贝丹攥住那根毫毛,轻声说。
见性木讷地愣了半晌,最终却也没再回答,在贝丹的见证下消散成了一阵清风。
“或许你没有被忘记......或许在这世上,你比你自己想的,还要有名的多。”
贝丹仰头看着空气,看向见性消失的方向,淡淡开口。
“......大圣。”
......
......
欲池之上,那具扭曲狰狞的神体迅速腐朽、坍塌。
一堆腥恶温热的血肉中,披着白色衣袍的少女缓缓坐起了身,仿佛莲荷出淤泥而不染。
站在远处的秦尚远和纪东歌霎时间愣住了。
在他们看来,斯旺宕机了半秒之后,这具躯体就开始腐烂了。
而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他们只是听了见性的话,安静地等在这,等着一份“大礼”。
好家伙,原来大礼是个妹子。
只见妹子缓缓从血肉之中起身,金发如瀑,身段轻柔、遗世独立。
就是那张脸长得和葛蕾夫人,或者说斯旺别无二致......
那自然是美得不可方物。
“我是贝丹,吉财天母。”
少女简短地自我介绍。
随后赤脚踏出血肉,踩在欲池水面,镜子般的水面中倒映出她的三道幻相。
淫祀相、困缚相、迎财相。
“谢谢你们来接我出关。”
“我们......是来接你的?”秦尚远问。
“嗯。”贝丹点头,里外透着贵气和仙气,“我们先出去,还有许多事来不及解释,但外边有一场大劫。”
“见性呢?”秦尚远问。
“他消失了。”
贝丹回头。
“对了,秦尚远,他让我把这个给你,喂给你的那只荷包,能够恢复它原本的模样。”
贝丹念头一动,一根棕色的毫毛落在秦尚远手心,轻若无物。
秦尚远看着那根毛,愣了很久。
忽然笑出了声。